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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幸福

    和秦逸阳在一起时仔细应该是幸福的吧,他是再温柔不过的人了。天冷了提醒她加衣,天热时帮她打扇,每逢年节都礼数周全的照顾到了府里的每个人。夏怀渊的好书,薛柔的大氅,梓汐的金银首饰,还有闫氏的老参,初晓的玩物,都是他送的,每年从不落下。连带着夏梓木,夏梓瑶,夏梓欣也是有的。连夏怀渊这么刚正的人都不禁夸他是个周全的人。

    梓汐却有些替他担心,他毕竟还尚未入仕。哪里来的银子来孝敬家里的呢?而且秦家的人不会有什么微辞吗。当她把这些顾虑和秦逸阳说的时候,秦逸阳不答她只狡黠的笑,又宠溺的说:“汐儿,不只是你有庄子,铺子的啊。”

    梓汐恍然大悟,大家出来的公子少爷都是极要脸面的,怎么会缺钱的呢。一般从小的时候各自的父亲就会给每个人拨一个庄子或者铺子试着经营的。儿子是继承家业的,女儿外嫁也需要嫁妆,都得有几分理财的本事,才不至于把祖上的基业败光啊。

    夏怀渊和秦晋瑜都不是大家族出来的,自然没有祖上的基业等着继承了。可二人都是极有头脑之人,年轻的时候合伙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的,都各自攒了一大笔家财。秦晋瑜的财产梓汐不清楚,夏怀渊的却是早就交给薛柔管理的了。而薛柔的嫁妆又丰厚的很,所以夏家比一般空有壳子的贵族过的还好一些。

    薛柔时常和梓汐说已经给她攒下很大的一笔嫁妆了,梓汐还劝她多留给初晓一点,她自己的性子嫁出去总不会吃亏的。薛柔却十分担心她在京城的名声,还有孟氏对她的态度,在这里,嫁妆少了可是被瞧不起的,而且秦家和夏家不同,庶子庶女一大堆,事情处理起来麻烦的紧,多些银钱傍身总没有坏处。初晓也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家产都给姐姐,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的。

    梓汐和薛柔都十分感动,夏怀渊却夸他有志气,好儿郎就该如此的。

    在梓汐十二岁的时候,元师傅就回山上去了,她教梓汐的功夫已经足够自保,几乎赶得上武林上的三流高手了,而梓汐一个大家小姐,是足足够用的了,梓汐对她十分不舍得,她平时虽然对人严厉,可却也像另一个母亲一样,教了梓汐许多大家小姐不知道的事情,梓汐本想挽留她的。可夏怀渊暗示她,已经有人在山上等了元师傅好多年,梓汐才依依不舍的放她走了。

    而秦逸阳虽然以文采卓越着称,武学上却也是丝毫不逊色的,没事他就和梓汐比划一番。梓汐自然无论气力上还是招式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秦逸阳有意防水,十次有八次倒是梓汐略胜一筹。

    而梓汐从来都不是个拘泥于礼节的人,薛柔说了好多次,女孩子家大汗淋漓的和男子比划十分不合礼数,可梓汐依然故我,秦逸阳也乐得如此。两个人倒不像年少的未婚夫妻,更像是兄妹一般。可是他们都忽略了总黏在他们背后那毒蛇一般的目光……

    秦逸阳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梓汐敬重他,欣赏他,却不似其他人一般爱慕他。这么多年他送梓汐的东西已经可以堆满一屋子了,年幼的时候银子不多,送的多少花草之类的风雅之物,后来他发现梓汐并不喜欢这些,便送上好的衣服料子,再后来是首饰珠宝。其实梓汐一直没告诉他她最爱的其实是秦逸阳亲手为她雕刻的木簪子。

    那是在梓汐去年的生日宴会上,请了几个交好的小姐妹来家里吃了饭,赏了花,吃了席。秦逸阳是晚上才过来的,此时小姐们都散去了,只剩下家里人祝贺。夏怀渊早已把他算作家里人了,大家都送了礼物,夏怀渊送的是一把青铜软件,梓汐当场舞了一场,把闫氏吓得险些背过了气。

    薛柔送了一套上好的头面,头面上没有耀眼的金银,只有一颗颗名贵璀璨的东珠,难能可贵的是都一般大小,价值连城,看的夏梓欣眼红的很。闫氏敷衍的送了一些首饰,夏梓木则直接送的银子,让梓汐喜欢什么自己买,夏梓瑶送了一个她亲手绣的荷包,这些年她们姐妹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最后连夏梓欣都送了她亲自做的袜子。

    可梓汐迟迟没有等到秦逸阳送的东西,家宴散后,梓汐失望的回到了房间。“逸阳哥哥,怕是忘了吧。”她望着窗外的圆月低喃。

    “谁说我忘了的。”秦逸阳的声音从近处传来,梓汐呼吸一窒,看向窗外,那人不是秦逸阳又是谁。只见他灵巧的翻进了屋子立在梓汐旁边,梓汐急忙让红豆几个锁了门,出去守着。秦逸阳却不似翻窗时那么潇洒,看着梓汐欲言又止,梓汐打趣道:“逸阳哥哥如今长进不少啊,大晚上的私闯姑娘的闺房,传出去怕是要毁了你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了。”

    秦逸阳还是半晌不语,梓汐惊奇,他从来都不是不是不善言辞之人啊。又问:“逸阳哥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秦逸阳看着她,把一个东西塞到她手中就又有从窗户翻出去了,梓汐摸不到头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物件,一个黑色细长的檀木盒子,入手冰凉,上好的材质是。梓汐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一个大红色的酸枝木簪子,触感光滑柔和,似是女子柔软冰凉的肌肤,纹理分明流畅。

    可雕工却不像是最上等的文轩阁出来的,有几处似是雕坏了改的,看着就是初学者自己雕琢的,一朵蔷薇花附着其上,已是盛开的模样,娇艳欲滴,开的艳丽无比。梓汐明白了,这是秦逸阳自己雕的,因为初学,雕工笨拙,所以难以启齿,才晚上来送给她,却还是不好意思说是他亲手雕的。

    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男子,可以为她做到这样,她又有什么可求的呢。

    梓汐思量再三,这么多年她收了秦逸阳不少好东西,却从没送给秦逸阳什么东西,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似乎也应该亲手做一点东西送给他的。

    打定了主意,梓汐拿着针线去和薛柔请教双面绣法,是的,梓汐要送个荷包给秦逸阳,在这里荷包除了送家人,就是送给亲近之人的了。薛柔眉毛弯起,打趣她:“我们汐儿终于开窍了,也不枉逸阳那傻小子等了你这么多年。”梓汐害羞的低下了头。薛柔的绣法是天下无双的,梓汐小时候对刺绣还有几分慧根,可自从中毒事件之后,薛柔便再也不让她碰了。

    所以梓汐现在的刺绣并不熟练,甚至是笨拙的,薛柔也不烦她,一遍遍的纠正着她的错误,这边用勾针,封针时才会平整,那边用回旋针,才会使绣品栩栩如生。

    历经三个月,梓汐牺牲了近一半的睡眠时间,终于完成了一副绣品,正面是碧绿修长的竹子,反面是一对戏水的鸳鸯。闺中小姐送男子绣着鸳鸯的荷包终究是不合适的,所以梓汐绣在了反面,免得不想干的人看到了拿它做文章。

    在一个暖洋洋的午后,梓汐亲手把荷包送给了秦逸阳,梓汐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这礼物送得十分粗糙,直接一把塞到了秦逸阳的怀里,秦逸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明白了,他那从来都是喜怒不惊的脸色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到他从梓汐这离开,去夏怀渊那里时,那笑容还没有消散。

    精明的夏怀渊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再看那挂在腰间的荷包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心里却不太高兴,装模作样的咳嗦两声,才恍然大悟般对秦逸阳说道:“哎呀,逸阳啊,你这个荷包不错,是哪家姑娘送的啊?”秦逸阳一张笑脸瞬间憋的通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天晚上夏怀渊特意去了梓汐那里,直言要一个荷包,还得是梓汐亲手送的,而且必须绣的修竹才能凸显他的气质。梓汐看着自家孩子气的爹爹哭笑不得,夏怀渊抱怨说女儿这么大了,有了未来夫婿就忘了爹爹,连个荷包也是先给他,直到离开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女儿外向。

    后来初晓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也要一个荷包,梓汐无奈,便一人送了一个。

    这种日子对于梓汐来说是极其幸福的,夏怀渊薛柔琴瑟和鸣,又是你安享晚年,夏梓木和王氏相敬如宾,它们几个姑娘学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初晓在一天天的长大。

    夏家的几个姑娘年纪相当,除了梓汐订了亲事,剩下的夏子瑶和夏梓欣还都没有着落。在天盛朝,姐妹一般都是按照年纪出嫁的,所以为了照顾两个姐姐,梓汐的亲事并未公开薛柔也为这两个姑娘的亲事着急,高不成低不就,而且她是嫡母,有些事也不好推辞,所以一直物色着。

    这天,夏家就有一个媒人上了门,说是来提亲的,夏家现在云英未嫁的有三位姑娘,媒人来的确实是勤了些的。薛柔一看是媒人不是保人便也没太上心。一般请媒人的家都不是什么上好的家庭,所以一定是给夏梓瑶或夏梓欣提亲的。

    这个媒婆是个中年的女子,一看就是个泼辣的,一脸的媒婆相貌。进门后,薛柔并未出现,只让宋妈妈招待她,陪她说话。媒婆是个见多识广的职业,她一看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了,却也不恼,只坐着等着,耐心的和宋妈妈搭着话。

    薛柔近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她见薛柔出来便立刻起身请安:“夏夫人有礼了,我是城东的张媒婆,特意来府上提亲的。”礼数周到,姿势也端正,倒不像等闲媒婆那样市侩,薛柔也无甚热情语气淡淡的:“敢问张媒婆要提亲的是我家哪位姑娘啊。”

    “回夫人的话,是府上的二小姐梓欣,我家公子是宋侍郎的外甥,是宋侍郎派我来替公子提亲的。宋夫人说了以将军府的身家是应该直接派保人来的,我这个身份的人过来未免怠慢了。可公子说了,他如今只是进士,不愿仰仗舅家过活,所以派我这个老婆子过来先说和说和。”

    这媒婆说话滴水不漏,把男方的家事都说明白了,还说了男子不愿仰仗舅家,也是个坦荡之人。薛柔听了那家的身世也是满意的,宋侍郎是有名的忠臣,他的亲戚也差不到哪去,而且如今是进士也是个有才华的,以后前途自是不愁,配夏梓欣是绰绰有余的了。

    却也没把话说死,态度倒是缓和了:“张媒婆,你也知道的,这儿女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不能说死了,还得问问我家老爷的,等我和老爷商议过再给你答复可好。”

    这媒婆见她 态度好转,便知道是有戏了,又说了几句,便回去复命去了。

    当天晚上,薛柔便和夏怀渊说了这件事,夏怀渊对夏梓欣一向不关注,语气有些不耐烦:“柔儿,她的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差不多就行了。”这几年夏礼他们几个的事把夏怀渊弄得焦头烂额,他们不务正业不说,还以将军府的名义在外面放贷,最后被抓了进去,夏怀渊念及兄弟情义把他们救了出来,又帮他们还了钱。

    却也告诉他们几个,不要再上夏府来,就当没这个亲戚了。这几个人不念夏怀渊的恩情,反而恩将仇报,通过夏梓欣给闫氏传了消息,说堂弟有了官职,便不认他们这些穷亲戚了。闫氏直接和夏怀渊闹了一场,夏怀渊动之以情,晓知以礼才劝好了他。却再也不待见夏梓欣和这一家子人了。

    薛柔听了夏怀渊的话如同吃了定心丸,这样夏梓欣的婚事就交到薛柔的手里了。薛柔也不想做的太绝情,提前通知了夏梓欣这婚事,也派人去查了媒婆说的是否属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媒婆并没有骗人,这提亲的公子姓周,名宇。是宋侍郎妹夫的遗腹子,刚出生就没有父亲,是宋侍郎一家帮衬着妹妹拉扯大的,这孩子也是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可他母亲却没享到福,他刚中进士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宋侍郎说要接他去府上,他也没接受,一心为母亲守孝至今,也就耽误了娶亲,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在梓汐看来这周宇的条件是很不错的,没有双亲,家庭人口简单,还有个高官的舅舅帮衬着,自己也是个上进的。若夏梓欣不是夏怀渊的女儿,恐怕人家还看不上她呢。

    可这夏梓欣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薛柔也和她苦口婆心的说了,她就是咬死了。弄得薛柔最后无可奈何的放了狠话:“梓欣,你自己是清楚的,虽然你养在了我们家,可是你的出身却不是好的。找个这样的好亲事已经不容易了。周宇的条件很好,等你嫁过去我们也能帮衬你们。”

    夏梓欣震惊的望着薛柔,死尸没想到她是认真的:“母亲,你是真的想让我嫁给那人?你竟然这么轻贱于我,我虽然比不上汐儿,却也不能找个这样的人嫁了啊。”说着就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薛柔有片刻的呆滞,被夏梓欣吓了一下,却也不愿多说,只冷淡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夏梓欣瞬间抬起了头,脸上哪见半点泪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母亲,我喜欢逸阳哥哥那个样子的。”

    薛柔大惊,好像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梓欣却毫无畏惧直视着薛柔,下定决心道:“母亲,你没听错,我就是喜欢逸阳哥哥,就是他,我想嫁给他。”

    薛柔被夏梓欣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怒骂道:“夏梓欣,我看你是被蒙了心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逸阳也是你能肖想的。你是不是疯了。”

    薛柔从不说这样重的话,这是被气极了的。夏梓欣却冥顽不灵:“汐儿能和逸阳哥哥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我们是姐妹不是吗。”

    薛柔不想再理她,冷笑道:“夏梓欣,你虽是入了我们家的族谱,可你应该清楚,你不是在我名下的,就别妄想着和汐儿比了,别说汐儿,就是梓瑶你也比不上,汐儿的外祖父母是朝廷大员和一品诰命,你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亲事我就帮你定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夏梓欣面色苍白的坐到地上,没想到一向软弱的薛柔这样无情,嘴里喃喃自语:她说的对啊,我什么都不是,我拿什么和夏梓汐比?拿什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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