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定情
圣上洋,乃天下大事,连其他四国也都各自派了使臣,前来探探口风。天下谁不知道——天昭帝无子,谁若是登上了后位,谁便有可能是为了帝王之母,谁又愿意放弃这机会呢。
最有意思的却是那西凉人,西凉明明刚刚与天盛兵戎相见,此事天下皆知,按道理他们是不会在此时派人来的,可惜他们的主帅容寻正关在天盛的大牢里,碍于情面,他们不得不来。
此次的使臣是西凉王容郇的亲侄子容已,按说西凉王也是一奇人,专用自家人,对外人一概不信,不知该说他是多疑还是自负。
而接待容已的却是夏怀渊,一是因为夏怀渊曾重创西凉,此次接见,也能收收他们的野心。二是,容寻被俘的计谋乃是梓汐所想,这接待之人出自夏家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日早朝后,楚望霄又独自将梓汐带到了隆正殿,这种事诸人已是见怪不怪,自然有人怀疑圣上对这唯一的女将有意思,另一部分人则是说梓汐不知用了什么招数魅惑了帝王,可是皇上和一大臣谈国事乃是常理无人可以干涉。
“夏爱卿,坐。”梓汐轻车熟路的坐到了指定位置上。说实话,她现在也摸不准这位帝王的心思。
“圣上有事?”
“朕无事,只是如今寡人要洋,这偌大后宫竟无一人可以相商。便想问问爱卿,身为女子,你对此事有何见解?”那爱卿二字明晃晃的暧昧着,已是*裸的试探。
梓汐哪里知道什么洋的事,只能硬着头皮瞎编:“臣以为,这洋之事,即是国事,也是家事,所以——应当慎重,慎重。”
楚望霄明知她是敷衍,还是戏谑:“那如何慎重,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梓汐无语,这又不是选美,随便选一个便可,这可是洋,兹事体大,她随便说说可是会掉脑袋的:“臣以为还需圣上遵从本心,选个合心之人,与圣上鸾凤和鸣,帝后和睦,才是正道。”
这话实在中庸,楚望霄索性直接离开御座,坐在了梓汐身边:“这天下人如今都盯着这洋之事,这是机会,也是定数。朕每日坐在这王座之上,俯仰锦绣河山,手掌四海乾坤,可是寡人也会孤单,终究需要一女子,同朕共赏这九州天下。这样的女子,不是寡人后宫的那些以色侍君之人,也不是那些紧紧盯着后位的凡俗女子。朕要的人,是进可随朕征战天下,退可伴朕定夺乾坤之人。她无需美貌,无需智慧,只需懂我。”
“从朕登上这皇位的那一天,便从没想过退出这场角逐,先皇走得匆忙,只留下先祖的一句话——不见王者,不归四海。一百年来,五国表面上相安无事,却都属意自己的君王是那传说中的王者,可是,朕认定,唯有寡人才能征服四海,才能平定天下纷争。”
他说这话时,眼中有一种别的男子眼里没有的笃定和霸气,这便是君王,唯有野心才能争霸天下。他的眉眼,他的心念,无不透着征服之意。梓汐的心中有什么情绪正在激荡着破土而出,有些人,有些事,一句话便够了。梓汐此时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她真心情愿吗?
“圣上,臣告退。”最终,她还是没能直面自己的内心,落荒而逃。而那跳动飞快的心脏却诉说着她心中的起伏不定。
她是穿越之人,除了父母亲人从未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她曾经甚至没有把天盛当做自己的国家,而只是一个世外之人,坐看他人的喜怒哀乐。直到她亲自上了战场,为国征战,那种许久不见的荣誉感和责任感才重新充斥心中。
如今,楚望霄的一番话,竟是让她重新掌握了活的意义,曾经,因她父亲出身寒门,苏如画羞辱她,宴会上的世家子弟鄙薄于她,就连母亲,纵使出身士族,也因为嫁予寒门备受诋毁,这天盛朝,是时候改头换面了,她也是时候结束那浑浑噩噩的日子了。
楚望霄的意思,她懂,心也曾悸动。可是,帝王之爱,终不长久,她——不想拿后半生赌那无妄之爱。
楚望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苦笑,夏梓汐,他言语已经至此,却还是让她落荒而逃。这可能便是他薄情于那些后宫女子的报应了,可是——他愿意等,等她思虑周全。
两月之后,容已才到达京都,夏怀渊把他们安排在京郊的院子里却迟迟不肯接见。梓汐问其何意,夏怀渊笑得阴险:“汐儿还是太年轻,这些西凉人,虽然表面上看是臣服于我天盛,可骨子里还是不肯屈服的。这次让他们多等些时日,也是磨磨他们的性子,免得他们寻隙滋事。”
梓汐俏皮的拱拱手:“女儿受教了。”
夏怀渊却是言语调侃:“这些日子圣上时常宣你进宫,你却不是称病就是说不在,汐儿莫不是怕了圣上?”此人老奸巨猾,哪里看不出天昭帝的心思,却也是举棋不定。若是她的女儿为后,自然是于家族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他现在事事以梓汐的想法为先,若是她愿意,自然为好,他定会为女儿争得那最高的位置,若是她不愿,那他即使拼得不要这个官位,也要护梓汐一世周全。
梓汐闻言却是晕红了脸:“爹爹,不和你说这个了。我可听说这次那西凉人还带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公主过来,貌似是有联姻之意,爹爹还是早些打算。”
夏怀渊大笑:“联姻,那都是圣上的事,爹爹只需讨论两国邦交之事便好。倒是梓汐的婚事,可是把你母亲愁白了头,虽然爹爹不急,可是女儿家还是早做打算为好。汐儿,自己好好想想,爹爹和娘亲不会强求。”
梓汐明白他的意思,圣心难测,谁知道那天昭帝会不会心思一变,来强的。“汐儿明白,我去看看母亲。”
薛柔此时正拿着京城贵公子的画卷一一相看着,梓汐已然成了媒婆手中的热门人物,没娶亲的都想来插上一脚。她见梓汐过来,忙招呼道:“汐儿,你快看看是喜欢文将还是武将,或者是士族公子?你看这个如何,御史家的公子,看着就是翩翩少年,一定会善待汐儿的。”
梓汐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若是非要嫁人,她倒不如从了那楚望霄呢,此想法一出,她惊疑不定的睁大了眼,那帝王之势不知不觉竟入了她的心神,这可如何是好。
“娘亲,汐儿还不想嫁人呢,您就行行好,多留我两年可好。”三十六计,撒娇为上。
可薛柔却说的语重心长,让人无法反驳:“汐儿,娘亲也不是急着把你嫁出去,可是你哥哥看你姐姐的孩儿都那么大了,你还待字闺中,若是我和你父亲在还好,若是不在了,你一人又如何自处。现在先把亲事定下,然后还要准备些时日,到时你可就是二十岁了,实在不能再拖下去。”
梓汐无奈,只好应下慢慢挑选。
天昭帝这日正在书房看五国局势,谁知吕久承竟通传夏少尉前来求见圣上。他龙颜大悦:“宣。”
梓汐大喇喇的走近隆正殿,也不请安便直接坐下,她此次前来,是豁出去了的。前些日子薛柔安排她见了不少的公子和文臣武将,公子们倒是个个中上之姿,可她看了却总缺了那几分味道,其中竟然还有秦逸阳,二人相视苦笑着喝了一下午的茶,如今,薛柔已是病急乱投医。
文臣却是开口闭口国家大事,生怕梓汐看不见他们的忧国忧民,让她只有前世历史课上的既视感。武将倒是不提国事,可那家里十房八房的小妾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存在。
梓汐想着索性要嫁人,倒不如从了天昭帝。他是一国帝王,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胜在保养的好,又雄才大略,英伟果敢,是个值得嫁的好男儿。而且,她说到底是寒门出身,嫁予帝王,不知要不要气死那些老顽固了。
天昭帝就这样看着她灌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等她缓过气来,才含笑问道:“夏爱卿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饥渴?”
说到“饥渴”二字,梓汐又险些把口中的茶喷出来,她只能自己安慰,他是古人,不懂,不懂。
“我——臣今日特来拜望圣上。”她其实内心忐忑,这种事女孩子总归不好开口。
天昭帝了然:“夏爱卿不必多礼,朕安好。”他是皇帝,老谋深算,梓汐一个小丫头哪里敌得过他的算计。
梓汐闭眼睛把话说了出来:“上次圣上说的事可还作数。”这个男人,或许值得一试。
“哦?朕说过的话太多,你说的是那一句?”他心知肚明,却想让他说出,帝王,深谙权谋,这场爱情,何尝不是一忱赌,他赌上他的真心。
梓汐顿时恼怒起来,这个人,明知故问:“圣上事忙,贵人多忘事,即如此,臣告退。”
楚望霄看她真的急了,忙走到她面前拦住去路,这丫头,还真是倔:“你这丫头,朕不过是逗逗你这就急了?朕是天子,自然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也自然作数。你若是点头,明日朕便昭告天下,封你为后。”
他这样着急是梓汐没想到的:“圣上,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必着急。我们认识的时日还短,倒不如相处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也不迟,也免得圣上后悔。”
楚望霄的脸瞬间冷凝下来:“你这哪里是怕朕后悔,明明是怕你自己后悔才是。”
梓汐忙安抚:“男女之事,大多是盲婚哑嫁,我与圣上相识却不相知,梓汐是想着我们彼此多一些了解,也免得到时候世上又多了一对怨偶。”
前世里,她的父母便是闪婚,结果两人不到一年便一拍两散,留下她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四处碰壁。这种痛苦,她不想留给自己的孩子,所以若是楚望霄答应了,这事还有的商量,若是不可,只能说是他们今生无缘。
楚望霄看着她迷离的神情,心中无由的钝痛,当年夏怀渊和薛柔之事他也有所耳闻,那时她还小,却极力为父母周旋,这样的女子,答应她又何妨。
“好,朕答应你,寡人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汐儿,朕足以做你一生的依靠。”帝王之诺,许下便是一生。
梓汐满意轻笑:“那臣在此谢过陛下了。”
楚望霄却顺势拉她入怀:“还什么臣子,陛下的,叫我望霄,朕的名字,唯有你一人可叫。我们半年为期,若是到时你答应,寡人便封你为后。”
梓汐戏谑:“那望霄也要答应我。半年之内,隐瞒我们的关系,我还不想被人暗杀。”
楚望霄明白她的心思,如今二人身份敏感,若是昭告天下,难免有心人蹦出来捣乱,倒不如等尘埃落定后,再让众人皆知。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