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应允

    梓汐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昌平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还是个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人，怎么可能没有弱点呢？昌平王世子是个明白人，没等梓汐上门，人家就亲自来道歉了。

    “夏小姐见谅，家父年事已高，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姐海涵。”说到底，这世子算是楚望霄一脉的堂哥，倒是比楚望霄大了不少，看着却老态许多，不过还是有着楚家人特有的威严和持重。

    梓汐笑纳：“世子多虑了，昌平王爷是长辈，梓汐又哪有怪罪之礼呢。这不，梓汐还准备亲自过门去和王爷致歉呢，就是苦于不知道王爷的喜好，还请世子提点一二。”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世子直言：“家父为人顽固，对我们这些小辈也是耳提面命的。却独爱些花花草草之物，府中也命人种植了不少的各国名品，却成活率极低，为这事，家父还苦恼了许久，让小姐见笑了。”

    梓汐和顺温言：“王爷也是位雅人，他日梓汐定然亲自登门，还请世子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在下静候佳音。”

    世子和昌平王性子迥然不同，一个刚正，一个圆滑，倒也有趣。

    翌日，梓汐便亲自命人去宫中请来了养花奇才孙枝，她尚未出事之前，也曾一度迷恋过修剪花草，其中许多便是孙枝提供的，如此一来，二人也算是故交了。

    “孙大人。”梓汐笑着打招呼。

    孙枝起身行礼：“在下见过夏小姐。”如今谁不知道，这位是圣上的心头肉，怠慢不得。

    梓汐：“孙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是，小姐今日召在下前来可是有事吩咐？”或许是和花草待久了，孙枝的气质很是让人舒服。

    “我今日请大人来，主要是想问问大人如今可在御花园中培育出了四瓣兰？记得当日大人便醉心于此，不知如今可有成效？”四瓣兰，顾名思义，是四瓣的兰花，其中神奇之处在于四瓣花各有颜色，一同绽放之时，绝艳无比。

    当初还是梓汐在书中看到南平曾培育出一株告诉了孙枝，他是奇才，也是花痴，对世间花草了如指掌，这一钻研，便是几年。

    孙枝羞惭一笑：“不瞒小姐，是孙枝无能，这么多年过去，对于此事还是毫无进益，就连南平那株，也早就枯死了。这奇花异草，都是上天的恩赐，恐怕孙枝此生无福，是也见不到此等仙株了。”语气中饱含遗憾与敬畏，这是真正的爱花之人。

    梓汐早料到如此，纵使天纵奇才，也不可能跨越千年的科技，料得后来之事。“大人不必遗憾，梓汐倒是听过一个法子，大人倒是可以试试，但是不能保证成效，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她不善手工，但是善记忆，前世的书中有提及此事的，可如今也只能回忆出只言片语了。

    “小姐不必多虑，纵使有一线希望，孙枝也是要试试的。”他本以为梓汐是闲来无事，想和他咨询花草之事，谁知竟有意外收获。

    梓汐回忆着前世涉猎不多的书籍，说道：“我听闻有一法子，唤作嫁接，即把一种植物的枝桠，嫁接到另一种植物之上，使得两种植物长为一株。这法子至今鲜少有人尝试，成活率也极低，大人不妨试试，若是成了，还要送我一株的。”

    孙枝早已顾不上别的，拱手道：“小姐果然奇人，孙枝受教了，若是成了，定送小姐兰香满园。在下告辞了。”说完，他便飞快的离开了夏家。

    梓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偷笑，这人还真是个花痴。

    一整天，梓汐的心情都是好的，没事在院子里走走，看看花草，喂喂鱼，唯一的缺点就是四个丫头必须跟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就是到亭子里坐坐，红豆都要把小路上的鹅卵石打扫干净。

    梓汐无奈的看着身边的几个丫头，拉她们坐下：“红豆，薏仁，小麦，玉菱，你们都跟了我十多年了，年纪也都比我大些，不出意外的话，我是要马上进宫的，你们——可有什么打算？”她和这四人情同姐妹，不愿意委屈了她们。

    红豆还是固执的要陪着她：“小姐，红豆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若是小姐不嫌弃，就让奴婢随您入宫吧，奴婢虽然愚笨，但是伺候小姐起居也是好的。”

    薏仁紧随其后：“奴婢和红豆一样，都没有牵挂，还请小姐成全。”

    小麦和玉菱却讷讷不言，梓汐看出了些苗头，疑惑的看向红豆，红豆打趣道：“这两人啊，怕是心早就飞了，小姐不知道，我却清楚，她们都心有所属了。”梓汐不在的时候，她们四个是最亲近的，彼此之间也绝无藏私。

    两人闻言急忙跪下，生怕梓汐怪罪：“小姐恕罪。”

    梓汐让红豆扶起她们，笑道：“我哪里会怪罪你们呢，你们有了归宿我也高兴，这样吧，你们去把心上人的名字报给红豆，让红豆去脱了你们的奴籍，我再给你们准备一些陪嫁，是继续留在夏家做个管事娘子也好，还是出去自己开个商铺也好，全看你们自己。”这几个丫头忠心耿耿，她不能薄待了她们。

    此言一出，二人感激涕零：“谢谢小姐。”

    本来入宫所带人数便是有限的，如此一来倒是免了梓汐的一桩心事。

    半月过去，孙枝终于送来了消息，那嫁接的法子目前看来是可用的，他嫁接的兰花上面已经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四瓣兰，虽然只有一朵，也足够惊艳世人了。

    梓汐当即进宫去了花房，这里是楚望霄特意命人修建的，四季恒温，倒是舒适惬意。

    梓汐看着那小小的一朵，心情舒畅，她不信昌平王不想要。“孙大人，这株可否赠与我？”君子，不能夺人所好。

    孙枝却答应的爽快：“这有何难，还得感谢夏小姐的法子，这仙株以后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梓汐拿着兰花没有回夏家，直接去了昌平王府，打铁要趁热。

    “劳烦小哥去通报昌平王一声，夏氏梓汐求见王爷。”丞相门人三品官，这人还是挺有眼色的，也清楚眼前人是谁，忙应道：“是，小姐稍等。”

    梓汐坐在轿子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昌平王才姗姗来迟：“哦，原来是夏小姐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骗人骗到本王头上来了，即是本尊，那就请进吧。”语气十分的不客气，表情也是极不耐烦的。

    若是普通大家闺秀，怕是早就对这态度望而却步了，可她是夏梓汐，也只回了一句：“王爷请。”

    二人依桌对坐，红豆呈上了新鲜出炉的四瓣兰，梓汐微笑，千金的尺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梓汐听闻王爷喜爱花草，特意请出这尊极品兰花请王爷观赏。”

    昌平王自诩观遍天下花草，对梓汐的手段十分不屑：“夏小姐谬赞了，本王也只是——”话音未落，他便瞥到了四瓣兰，瞬间没了声音。

    梓汐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株兰花，唇角微微翼动着，眼中有迟疑，有期盼，最后全化作一片悸动：“这——就是你说的四瓣兰？”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极为笃定。他年轻时曾游历各国，有幸在南平过见识过世间仙株，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有了爱花成痴的名声，谁成想，今时今日，他竟然又见到了。

    梓汐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这便是我天盛新培育处的四瓣兰。”

    “不，它不叫四瓣兰，它叫望仙草。据传是王母娘娘座下的仙草，极少在人间出现，若是出现了，那便是太平盛世的征兆，是大吉啊。”昌平王急切的说着，语气熟稔，梓汐眉毛微挑，他见过？

    她没想到这老头不仅顽固，还迷信，一株兰花而已，怎么就看出吉兆来了，不过她还是顺着他说道：“那这兰花便是祥瑞了，果然是天盛之福啊。”

    昌平王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竟然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他轻咳了两声：“说吧，你来找本王有何事？”想蒙混过关，没那么容易。

    梓汐继续鼓吹：“王爷英明，梓汐是有一事相求。”

    “你是想让我同意你为后吧？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论才貌德行，你都不适合我朝后位。”虽然还是那么顽固，语气却没那么强硬了。

    梓汐瞬间被这话逼出了两滴泪：“王爷想多了，梓汐自知不配为后，也不抱那份念想了，只苦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没名没分的，谁让他有个不争气的娘亲呢，怨不得别人。”说着，她话音一转：“我啊，是想求王爷帮我照顾这株望仙草，我现在身子重，没有时间，听闻王爷是爱花之人，才贸然登门拜访的，若是王爷不方便，那梓汐另寻他人也好。”

    这表情转变之快，让昌平王猝不及防，但是一听照顾花草，他还是乐意的：“这个——既然你是为我楚家孕育子嗣，这花我就暂且帮你顾看着。至于以后如何——还是看你自己。”纵使心里别扭，但是他现在觉得这丫头还不错。

    梓汐欣然应允：“那就麻烦王爷了。”

    从那日起，梓汐日日拜访昌平王，她识天文懂地理，更是通晓军事，对花草也有所涉猎，倒是和昌平王对了脾气。渐渐地，昌平王对她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

    “你这丫头啊，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心人，就是命运差了点。望霄那孩子，也是命运不好，你别看他贵为帝王，可年少便丧母丧父，这么多年也在那个位置上极为辛苦，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这老头子就不拦着了。”

    “只是，我希望你记住，身为皇后，不只有儿女私情，更重要的是国家大义。找个时间举行立后大典吧，孩子等不得。”

    梓汐感动的点点头，这老头子虽然顽固，但心中全是为了天盛，着实可敬。

    梓汐把这番话转达给楚望霄时，他沉默良久才开口：“有时间多看看皇叔吧，他也年老了。”

    梓汐握住他的手，重重的点头：“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