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会惯坏我(下)
端着蛋羹走进卧室,顾知航觉得,他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了,可这种不正常却让他感觉……很奢侈。
床上没人,落地窗帘拉开一边,露出连接阳台的门。
阳台上的灯没开,顾知航看了看碗里已经不太烫的蛋羹,还是推门走进去。
卧室的灯光随着门开洒进阳台一角,更显得阳台静谧安宁。
披了件睡袍的首扬正静静站在阴影处,倚着墙微抬头看着又圆又大的月亮。站在灯光里的顾知航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地看到他水一样映着一汪月光的眸子。
“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会抽烟。”
“我讨厌烟味儿。”
顾知航当然知道首扬不抽烟,他身上从来都只有淡淡的Givenchy香水或者简单的沐浴露气味,不会沾染一丝烟味。
“你的胃还没好,不能吃不好消化的。”
“我知道。”
水一样清亮的月光斜过玻璃将首扬笼罩在浅芒里,顾知航有些语塞。
不管是黑道间的诡谲交易还是公司间的锋芒谈判,他总能应付自如,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眼前这个男人却让他捉摸不透,更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天,才想起来手里端的蛋羹,随手放在贴墙而立的圆桌上,双臂一环,往玻璃窗边斜斜一靠,淡淡看向他,“凉了会不好喝。”
首扬的眼睛直直盯着那碗蛋羹,好像弯了弯唇角,又好像面容清淡,走上前,端起,手一扬,一碗蛋羹灌了下去,然后将碗放回圆桌,上前对着顾知航伸出手。
长长的手臂掠过顾知航抵在玻璃上。
顾知航依然保持着双臂环抱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任由他将自己禁锢在两臂之间。
他的唇角还沾着一点蛋羹,流动着月光的水眸幽深得让人看不懂。睡衣松松挂在身上,扣子全部大敞着,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腹。
“顾知航,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顾知航的眸光都没动一下。
“我明明没食欲明明知道什么不能吃明明就是在胡搅蛮缠你为什么就是不生气?”
顾知航沉默。
“顾知航,这不像你!你不该这样!”
顾知航依然沉默。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
即便是在伦敦几年的训练他因年幼而且是很受歧视的东方黄皮肤人而被欺负,他也从来都是高傲冷漠地记下每一个欺负他人的名字,等他足够强大后一个个地收拾;即便贵族的夫人小姐们使了浑身解数威逼利诱,他也从来都是冷眼看着她们一张张浓妆艳抹下的丑恶嘴脸不去讨好妥协、更学不会所谓的“绅士风范”!
可对首扬,他做不到。
“顾知航,你真会惯坏我!”首扬埋下头,抵在顾知航的肩,声音有些闷,“你真的会惯坏我,比游黎、比姨妈他们更能惯坏我!”
顾知航的眸光一变再变,半晌,才看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缓缓开口,“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我不知道。”
“那以后,我怎么对别人,就怎么对你?”
“不行!”肩膀上的脑袋立刻抬起来。
顾知航好笑地看着上一刻还在深沉忧郁下一刻就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男人,“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惯人惯一半儿半途而废的?顾知航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像对别人一样对我,老子把你的古贝诺斯给黑了!”
见他总算又恢复了“正常”,顾知航突然一把打横抱起他,跨进卧室将首扬又一次扔在床上。
“靠!顾知航!你丫的还敢对老子公主抱!”首扬都要发飙了,他又不是女人,一天之内竟被一个男人来了两次公主抱!
“抱都抱过了,还有什么敢不敢?”把阳台上的空碗端过来,顾知航一脸淡然地走去厨房,“我去热一热饭菜,等会儿自己过来喝粥。”
吃过饭,首扬看着顾知航极其自然地从衣柜里拿出他的睡袍,一脸惊讶,“你不回去了?”
“嗯。”
“平姨知道你在我这里?”
“嗯。”
“你、该不会是告诉平姨我喝酒把胃喝坏了吧?”
“嗯。”
“顾知航你不带这么败坏我形象的!我在平姨面前维持我完美的形象容易嘛!你就不能编个其他理由?”
顾知航终于不再一个字打发某只又炸毛的妖孽,“你的形象不一直都是撒娇任性打小报告?多一条喝酒伤了胃也不会改变什么。”
看着若无其事走进洗浴室的某冷面王,首扬气得要喷火。
这家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三天假期结束,古贝诺斯的员工惊讶地看到,公司最养眼的两大超级帅哥同时出现在公司楼下——总裁竟载了总秘书长来上班!
“不舒服的话立刻告诉我。”顾知航依然是西装革履,一脸的冷酷疏离。
“你要是能让我带薪休假的话我一定愿意病上个把月!”
“那你还是免薪上班吧!”
“……你狠!”
上班的高峰时段,顾知航两个人走到电梯处时,最后一个员工正好跨进去。
女职员们一看到两位美男老大,立刻兴奋殷勤地招手,“总裁!扬少9可以进的!”
走在前面的顾知航率先进去。
“谢谢美女!”首扬也笑得纨绔地跨进电梯。
没想到电梯竟发出“滴滴”的超员警报!
首扬耸耸肩,走出电梯,“得,我等下一趟。”
没想到顾知航也一同走出电梯。
满电梯的职员们就这么眼巴巴瞅着两位超级帅哥与自己擦“电梯”而过。
“老大,你是在陪我吗?”
顾知航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我是怕有人对我的员工招蜂引蝶、影响工作效率。”
首扬笑得像一朵花儿,“顾老大,其实我……”
话没说完,就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尖亢声音,同时还有一连串儿的大呼小叫,“快点儿快点儿9有三分钟!打卡晚了的话可是要扣全勤!”
“你、你先跑吧!我跑不动了!”
“一千块一千块呢!够你吃两次……呃!……总、总裁?”
大呼小叫立刻停下。
张芬然美少女战士变身似的顿时将跑得东倒西歪的身体挺得溜儿直,端庄地并拢起目测在十二公分左右的高跟鞋,一条直线地走过来,“总裁,扬少,早上好!”
身后的李恬萌也绝对不逊色,同样一瞬间回归淑女路线,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就连刚才像牛一般的喘气似乎都压下去不少。
顾知航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仿佛没听到刚刚的叫嚷,“嗯。”
倒是首扬笑得一脸贼兮兮,“一千块够吃两次什么?”
张芬然脸一红,“扬少、扬少听错了,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我听错了?”
李恬萌立刻帮腔,使劲点头,“真的是扬少听错了。”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
首扬跟着顾知航走进电梯,带笑的眼睛却依然不放过两个脸红扑扑的小女人,“我怎么觉得,我没听错?”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们,二人也只是脸红了一下,便不再扭捏。
抬头看到首扬依然发白的脸,张芬然疑惑,“扬少病了么?脸色怎么这么差?”
首扬夸张地揉揉自己的脸,“真的很难看?不会毁容了吧?”
李恬萌立刻笑出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果真越美的人越在乎自己的脸!”
顾知航不理会他们的玩笑,扫了首扬一眼,“张秘书,等一会儿打电话订牛奶,或者让他们送米粉过来,送到秘书长办公室。”
首扬顿时不干,“米粉是孝儿喝的!”
“那就喝牛奶。”顾知航也不看满脸惊愕的两个女人,“张秘书,记得把他办公室里的咖啡全清理掉,不然这个月的全勤扣光。”
张芬然一个肃然,立刻大声“领命”,“好的总裁,我一定完成任务!”
“顾知航!那可是游黎特地从牙买加给我带回来的纯正蓝山!你这是干涉人权!”
电梯停下,顾知航走出电梯,头也不回,“你可以选择继续喝大米粥。”
首扬愤然了,瞪了门已经关上的总裁办公室半晌,才沉着脸对身后明显被惊吓到的张芬然道:“给我要牛奶,不准要孝子喝的米粉!”
看着首扬也走进办公室,李恬萌撞了撞张芬然,“好像、牛奶也是孝子喝的比较多吧?”
而张芬然则一脸双眼放光的严肃,“我用我这个月的全勤打赌,总裁和扬少之间,绝对不一般!”
“顾老大,这不会是真的毛笔吧?”
将文件交给顾知航,首扬在他的书架里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嗯。”
“你还会写这东西?”首扬顿时来了兴趣,抽出纸便要沾水去画。
顾知航皱了皱眉,从下面的柜里给他翻出一瓶墨汁来。
首扬毫不客气地占用了他大半个办公桌,抓着毛笔就在纸上胡写一气。
顾知航看着首扬拿筷子似的乱戳,丢了文件站起身,“你那是写钢笔,哪里是拿毛笔?”接过毛笔给他示范了下握法。
首扬满眼惊异,“这东西竟然要这么拿?”
生涩地握着毛笔,却不知该怎么再往纸上“戳”了。多余的墨汁滴在纸上一滴,绽开一团漆黑。
顾知航见他实在新奇,便换上一张纸,将他的握法又纠正了一下,握着首扬的手慢慢在纸上落笔。
门被敲响,“总裁?”是余迎。
“进来。”
顾知航并没松手,甚至没受一点影响。
余迎推门走进,便看到顾知航正握着首扬的手,手把手地教他写毛笔字,顿时一愣,“总裁——”
“嗯,什么事?”顾知航引着首扬写完一个字才松开他,“自己试试看,多写几次就手熟了。”
余迎看着白纸上落着一个清晰的“扬”字,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中秋前她给顾知航打电话竟然是首扬接的,中秋她去顾知航家首扬竟然也在,那自然的模样,如果余迎不清楚的话恐怕都要以为他也是顾家的人了!
而现在——
余迎抿了抿唇,总觉得他们之间和谐得有些怪异,顾知航根本不是个会和人近距离接触的人!
“总裁,这是公司宴会时宴请宾客的名单,总裁请看一下。”余迎毕竟是个合格的副经理,即便心里惊异外加不舒服,也不会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交给秘书助理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余迎看了一眼兴致勃勃“鬼画符”的首扬。
“什么事?”
见顾知航根本没有要首扬避开的意思,余迎压下心中的不快,“鹰皇将我们公司半年前使用不合格建材原料的事曝光了。”
“余副经理,”顾知航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身为古贝诺斯的副经理,你对公司新闻的敏锐度已经落后到这种地步?鹰皇曝光我们消息的事发生在中秋之前,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四天,公关部、新闻部和媒体部牺牲了三天假期,已经将这件事全部处理妥当,余副经理现在来向我汇报这件事,究竟是有什么新发现,还是说找到了什么内幕?”
余迎脸一白,“总裁……”
她这几日一直焦头烂额忙另一件事,哪里关注这件本该铁板上订钉的事?蓝带的消息明明说鹰皇一定会将消息闹大,而且新闻的底稿她也亲眼见到了,怎么会变成古贝诺斯已经处理好了?
首扬抬头扫了她一眼,抿唇一笑,“顾老大,对待美女可是要温柔的哦!”
顾知航坐回办公椅,“现在是上班时间。”
首扬丝毫不畏惧顾知航的冷气场,“上班时间面对美女也是要怜香惜玉的。”笑眯眯放下毛笔,走到余迎身边,“余美女将这名单交给我就好了,正好我要去助理办公室,不知余美女可愿意让我效劳?”
余迎勉强笑了一下,将文件递给他,“谢谢首秘书长。”
首扬关上门走出去,唇角浮现一抹鄙夷的嘲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