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弹指莫倾城（三十六）
合金线立刻被松开，“哗啦”一声坠出窗外！
二人避免了因惯性被再次拖出窗的意外，可是这一动作却让首扬失去了推开陈东阳的机会。
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男人就这么失控地被甩进窗内！
“砰！”
沉闷的撞击声！
陈东阳清晰地听到首扬再次闷哼出声的压抑！
然后，陈东阳从首扬身上滚落下来，头脑一片嗡鸣，全身更是如同散架一般，好半天没能爬起身！
“扬……”
好一会儿之后，强忍着身体的剧烈疼痛挣扎着爬起身的陈东阳，来不及管自己被摔得头晕目眩的身体，就跌跌撞撞爬过去看被自己砸个结结实实、为自己当了垫背的首扬！
首扬的脸色难看得有些吓人，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保持着摔下来的原样躺在厚厚的垫子上，这么好一会儿的时间始终动弹不得，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东阳不敢动他，“扬？！伤到哪儿了？有没有接应的人？！”
可是首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有些压抑。
陈东阳脸都白了，紧紧握着首扬变得软绵无力的手，“……坚持一会儿，我带你离开这儿！”就要抱首扬起来。
首扬的手努力握了他一下，示意陈东阳不要动他，然后闭上眼微微喘息着。
“扬？”
陈东阳不敢再动他，却也不敢离开他半步，连最起码的警戒都快忘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首扬会在这种关头出现！
刚才的生死一线之间，眼前这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的男人宛如天神降临，居然以那样近乎奇迹的方式救下自己！
没人真的愿意就这么死去，哪怕已经抱了必死决心的陈东阳也一样！
心跳得那样迅猛急促，陈东阳真想摸一摸心脏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好一会儿，垫子上的首扬才慢慢缓过来，痛苦得连五官都挤到一块儿了，双手紧紧抱着胸腹，身体都不自觉蜷缩着，“MD！疼死老子了！”
“哇靠！吓死我了！幸好这几层都铺满了救生毯！”透着浓浓后怕的叫声，一个卷发乱颤的人影看到摔在厚厚垫子上的二人，夸张地拍着胸。
“亦？”陈东阳到现在还没能爬起身，整个身体都在僵硬地哆嗦着。
“你们家小思真不愧是个天才，居然能计算这么精准，长度刚刚好！没让你们撞上墙！”乐亦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他一直在上面操纵合金线，然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能下了这么多层楼，速度可不是吹出来的！
“你们……”
陈东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首扬就挣扎着翻过身，断断续续呕起来——呕出来的居然全都是鲜红色的血液！
“扬？！”陈东阳的嘴唇都哆嗦起来了，紧紧攥着首扬的手，满眼慌乱。
“扬？”乐亦也慌忙冲上前，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心疼地扶着首扬，“刚才的撞击，内腹出血了！得赶快离开这里！”
陈东阳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尽管他们摔在了厚厚的垫子上，可是他却整个人结结实实砸在了首扬身上！
这份冲击力，只怕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陈东阳！你TM、狼心狗肺的混蛋！”首扬刚一吐完血，就对着紧咬着唇看着他的男人破口大骂起来，“丫的、眼里就只有你的钢琴是吧？你想要、老子让顾混蛋再送你千儿八百个！你TM、居然敢……寻死腻活？你TM身为老子的洲主，居然敢给老子、一声不吭撂挑子？！丫的！谁给你的胆子？！”
不光嘴上骂着，首扬的脚也一个劲儿往陈东阳身上踹。
陈东阳捂着肩膀，那里的枪伤，血流如注，可是他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坐在这个再一次为了他豁出命去的男人身边任由他没力气地踹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丫的、混蛋！重色轻友的、混蛋！”踹了几下就没力气了的首扬倚在乐亦怀里，捂着火烧火燎的胸腹骂个不停，“兄弟、二十多年了，还比不上一个、顾混蛋！你丫的、对得起老子么？”
居然吃力地一拽陈东阳的手，张口咬在他布满细碎划伤的手臂上！
陈东阳别开眼不看首扬，一向冷硬无情的双眼却一瞬间红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他的双眼又烫又胀，唇角更是那样沉、沉得让他忍不住直哆嗦。
眼前这个狠狠咬着他的男人的手臂上，装满了各种装备！
如果他刚才没能奇迹般地接住自己，那他也一定会用其他的方式拽住自己吧？
陈东阳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想来随心所欲的男人究竟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做到在半空中接住自己！
向来漆黑冷漠的眸子，此刻悄悄泛起了明显的红意。
艺术家多情也无情。
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冷漠的陈东阳见惯生死，历经大浪，可是他从没为谁掉过一滴眼泪。
家业被霸占、父兄相继过世，他没掉过泪；
他相依为命的母亲病逝，他没掉过泪；
他放下贵公子的身份投身黑市、用一技之长养活自己，他没掉过泪；
身为上市公司继承人的他被迫入黑道，他没掉过泪；
阴狠手辣把霸占他家业的叔伯逼上绝路，再无法回去之前的生活，他没掉过泪；
默默无闻地生活在自己的角落，却被所有人心中的神当成兄弟拼命相救，他没掉过泪；
一路走来，多少并肩前进的兄弟惨死在他眼前，他没掉过泪；
终于爱上一个人、却也是不对的那个，他没掉过泪；
眼睁睁看着那人送他的唯一的念想被埋葬，他没掉过泪……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耍赖的孩子般气呼呼咬着自己，他忽然就不受控制地烫红了双眼。
他不是他最爱的人，可是他却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陈东阳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恶劣，他任性狂妄、傲娇自大，而且蛮不讲理；
陈东阳更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多不好，他对自己经常没什么好脸色，像个无赖般毁掉自己的用品然后强制性要求研发高端新品，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就扔来一个洲主的职位，甚至刚认识的那几年还经常把自己打得遍体鳞伤！
可是，他要怎样才能忘记这家伙“偶尔”的好？
他知道自己的家事后，冲动地将害死自己父兄的叔叔伯伯打得对自己下跪求饶；
——那时，他微微感激；
交易引发的帮派火拼中，他飞扑向还只是一个小人物的自己挡住那致命的一枪；
——那时，他狠狠震动；
这次的私自行动，他依然来了，就像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嚣张狂傲地从死神手里夺回自己，一如既往得凌厉如王！
——陈东阳已经不知道，他究竟该以怎么样的情绪与态度来面对这个男人了。
他只知道，他说得那么对——
为了一个男人，他就将他的位置、放在了爱情之下！
他很想跟这个霸道得不可一世的家伙说声“对不起”，可是他知道，这个男人要的不是对不起，他要的只是让自己好好活着！
透明的液体涌满了深邃的眼睛，固执地不坠下。
首扬似乎没看到一般，泄恨地松开陈东阳的胳膊。
手臂上，清晰的咬痕已经渗出了血迹。
乐亦对刚才首扬的叫骂充耳不闻，也不去看第一次这般失控狼狈的陈东阳，只心疼地搂着首扬，小心地把他唇角的血迹擦干净。
“靠！疼死老子了！”首扬苦着脸瞅着最疼他的乐亦，双手捂着胸腹，慢慢坐起身。
“小心点儿！慢点儿！”乐亦扶着首扬坐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陈东阳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处枪伤，“亦，有没有止血药？”
乐亦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皱了皱眉，“坚持一下，车里有。”
陈东阳愣了愣，“全城都被封锁了，车能出得去？”
“当然出不去，但至少可以躲起来！”乐亦翻了个大白眼给陈东阳，“这种情况不坐车还能坐什么？如果坐直升机的话，相信我，还没起飞我们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首扬也不理他们，他现在站直身体都有些艰难，被乐亦扶着，从身上用力扯下什么。
“你别动，我帮你解。”乐亦忙放下首扬的手，自己为首扬解开身上厚厚的防弹服。
陈东阳这才注意到，首扬的身上不但穿着防弹衣，里面还有厚厚的缓冲装备！
难怪他在半空中能这么不要命地接住飞快下坠的自己！
只是这缓冲装备已经明显不能要了，可见刚才的冲击力有多大！
不要说首扬，就是陈东阳自己胸腹都疼得连呼吸都如同针扎一般。
“还有谁来了？”小心地溜出去的时候，陈东阳问。
“还能有谁？姓顾的为我们瞻前断后，宏昌那个手脚不利索地在下面以防万一外加接应我们，那两个小家伙负责解决狙击手。”乐亦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伤残才，口气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