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只值二千三百元

    全班同学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小女孩弯着身子哇哇吐了好几声，接着吐了几泡口水，才相安无事。

    我的额头上已经渗满了豆大的汗水。刘可他们若无其事地坐在讲桌上，一边悠闲地嚼着口香糖，一边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干这些杂活还是叫花子厉害，四个人的任务，一个人仅用两个半小时就全部搞定了。老规矩，请你上两个小时的网，外加一盒蛋炒饭，明天和后天的上网费由赵诚和李顺利付。还有王俊楠那个狗日的，我们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消消心头的这口鸟气。抢了我的女人不说，还欺负到兄弟你的头上来了。”

    刘可他们一直叫我叫花子。我曾经跟他们理论，他们总是说，像叫花子这样响当当的名号，非我莫属，就应该叫，这样叫着亲切，这样叫着够朋友，够兄弟。时间长了，我自己听起来也觉得十分悦耳，也就不再跟他们理论。

    我知道刘可早就看不惯王俊楠了。这次他要教训王俊楠也十之八九是因为吴兰的事，但他还有十之一二是帮着我的，还算得上朋友。这样想的时候，我就感到特别欣慰，于是我心满意足地问道：“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赵诚摩拳擦掌地说道：“就在明天晚上，我和李顺利已经调查清楚王俊楠的上学路线，其中有一段胡同路很狭窄，到了晚上又黑又没多少人走，晚自习后王俊楠回家要经过那里，是动手的好地方。”

    我又问：“那么，我要不要和你们一起去呢？”李顺利嬉皮笑脸地说道：“不用了，你跟着我们反而碍手碍脚的，不好行事。有刘可，赵诚和我就行了。三打一，难道我们还会输不成，对吧，刘可？”刘可立即表示同意，然后他们三人坐在教室里商量着如何对付王俊楠，我则拿上工具向厕所走去。

    学校大门口宣传栏里张贴着的那份有着浓烈的武侠小说色彩的公告成了这两天同学们课前课后谈论的焦点话题。我不用看也知道写些什么，内容无非是这样：王易生，男，本校初二（1）班学生。因平时的江湖恩怨，道中过节，王易生对同班同学王俊楠怀恨在心。上个星期三晚上，王俊楠在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途经一条杀机重重的喧同，行走间突然感到眼前强光刺眼，看不清物。王俊楠在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被人用手电简照着眼睛了。在王俊楠不知所措的那一瞬间，说时迟，那里快，但见一条黑影突地横空杀出，来人王易生是也。王易生像黔灵猴一样跳起一勾拳将王俊楠左眼打伤，紧接着直拳摆拳勾拳交加，勾摆连击，好生了得。最后拳来脚往，将王俊楠打得遍体鳞伤。品学兼优的王俊楠同学为此住院八天，共用去住院费，医药费等费用七千八百三十八元。学校已与双方家长达成调解，决定给予王易生同学开除学籍处分。

    这个处分决定并没有带给我特别大的不快或者说伤害，除了开头几天感到有些无聊之外，更多的则是压制不住的高兴。因为从这件事中，我捞到了一大把钞票：二千三百块。对于我来说，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钱，真是人生中少有或者不可能再有的幸事，虽然谈不上千载难逢，但我认为我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嘿嘿！可以背着老爹痛痛快快地疯狂一阵了。我一边嘿嘿地傻笑，一边兴奋地想。而我那可怜巴巴的老爹，当天回到家里还是落了几滴眼泪，开除的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越说自己很开心无所谓，老爹就表现得越痛苦，我百思不得其解。

    “哎！也罢，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供你念高中，念大学，早点回家找点生计也好。”最后，老爹皱着眉头说道。老爹不会过多地怨天尤人，这一点让我什么时候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比如，从我记事的时候起，老爹就从来没有提起有关我那所谓的妈妈的任何事迹，我也没有去追问妈妈离去的前因后果。在这些方面，我确实得到老爹优良的遗传。

    起初，我也有过向老爹交待清楚事实真相的念头，但看着他那份逆来顺受心安理得的样子，我就感到无法开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老爹蒙在鼓里比较安全。我想，如果我对老爹说出实情后，万一他的死脑筋像撞墙的母猪一样，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跑到学校为我喊冤翻案，那就大事不妙了。所以，我打算接受包括良心在内的任何谴责。

    “老爹，我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摆摊补鞋的事，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走走，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做的事。”我把双手插在裤包里，不停地摸着那叠百元大钞，心里荡过一阵又一阵带着忧伤的变态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