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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总管没吃错药吧?

    这到底演的是哪出戏啊?

    “好了,老夫有事不便多耽搁,你们都不可懈怠,各自散开干活吧!”说罢,杜总管又背负起双手,悠然自得地走了出去。

    “总管你老人家慢走——”打不死的万年马屁精小丁又赶紧窜到门口。

    外面阳光明媚,闻着花香,聆听着鸟语,杜总管暗地里愉快地算计起了自己的心事。

    少庄主自小就痴迷剑术,性子又倔强冰冷,眼看着现在也长大了,可是对男女情事却半点也不感兴趣,这事儿不仅庄主和夫人暗暗发愁,就连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也伤透了脑筋啊!

    嗯:这个叫四月的小姑娘不仅生得美貌,而且细巧温柔,真是老天送到他们山庄外的一份礼物,待他寻个机会,把这女娃带到少庄主面前,看他会不会因此动了心……

    而厨房内,李大婶和王大婶则各人执起四月的一只手,围着她欢欢喜喜、亲亲热热地“好姑娘长、好姑娘短”地叫起来……

    月色幽凉。

    乳白色的、稀薄的夜雾在草地上缓缓地升起,带着些微的寒气浸润了各色的香花甜草,偌大一个庄院此时已是寂静一片,阕无人声。除了门楼上亮着一盏幽淡如萤的角灯,四下里再无其他光源。

    小轩窗,正梳妆。

    在最靠西边的一间厢房内,正有一抹纤瘦的人影倚靠在窗边,对着廊外的荷塘梳理自己全然披垂下来的长发。

    乌亮的青丝柔软而顺滑,梳弄的小手雪白晶莹,在静谧而洁的月光下看来,这是怎样一幅令人心醉的画面啊,

    美丽的少女脸上却很冷,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

    兴许是自己狗屎运吧,四月感慨地想,居然这么顺利就让她混进了冷鹤山庄。

    但转念一想,从此以后,在她未完成报仇大计之前,自己和仇人就得生活在同一方天地里,又不由得让她难受起来,以至于玲珑贝齿不由自主地紧咬住娇唇,紧得几乎沁出血珠来。

    这个山庄的少主人在她亲眼目睹下杀了她的未婚夫婿,她怎能不恨!?

    我姓杜,单名一个仲字,你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找我。

    他冰冷傲慢的言语犹在耳畔时时萦绕,挥之不去,就像一条丝丝吐信的毒蛇,折磨得她痛楚不堪。

    “杜仲……”

    这两个字已像用滚烫的铁水浇铸进她的心里一般,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磨灭。

    只要她尚有喘息的一天,就会永远记得这两个字,记得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人,记得他犯下的冷血罪行,

    报仇!她一定要报仇2

    四月跌跌撞撞地退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任由泪水涌出眼眶,沿着她弧度优美的粉颊滚落下来,浸湿了衾枕。

    月儿弯弯,遥挂天际,却不知道在它的照耀下,大地上正在上演多少幕悲欢离合、恩怨情仇。

    天刚蒙蒙亮,厨房里就忙碌开了。

    “快快,汤饺下锅!”是王大婶在催促负责包饺子的老莫。

    “烧两把柴草,焖上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茶包和水晶糕就可以出笼了。”

    “白粥呢?老爷最喜欢的白粥呢?”

    “你这个白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老爷不爱喝白粥,爱喝白粥的是二少爷!

    老爷只喜欢海参汤,拎直了你的耳朵给我听清楚,要上好的大乌参,炖得烂烂的乌参汤!”

    “汤饺皮黏锅啦,快铲一铲!”

    “蟹粉小笼蒸好喽,皮薄馅多——快,给老爷、夫人和二少爷、三小姐送去!”

    “哎哟,你这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绊我干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活腻啦?”

    “我呸!你这个油炸人精,别以为老子怕你——”

    诸如此类,热热闹闹的吵嚷声此起彼伏,在江湖第一庄偌大的一个厨房内弥漫开来,直到:一个娇俏的小身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对不起,我、我迟到了。”四月一醒来才发现天已大亮,吓得她赶紧起身穿衣,一路小跑着赶过来,此刻跑动后白玉似的粉颊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美得让人心醉,厨房内立时一片寂静,众人都看傻了眼。

    “呃,不碍事,不碍事。”掌勺的大厨老胖首先回过神来,双手在身上油腻腻的围裙上抹了抹,乐呵呵地宽慰道;“大伙儿也刚开工没多长时间。”

    四月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王大婶过来拉起四月的手,“你初来乍到,大伙儿是怕你不习惯鸡叫一遍就起床的规矩,这才让李婶儿别叫醒你。”

    “我不怕!”四月感激地望着眼前这个妇人,握紧粉拳,坚定道:“明天我一定跟大家一样早起!”

    呵,连报仇都不怕了,这点小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好,小姑娘有志气。”老胖乐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别废话了。”李大婶挎起一只菜篮走到四月身边,笑眯眯地道:“走,四月,跟婶子上菜园子里摘菜去。”

    “嗯。”四月赶紧点点头。

    “给你,你也拿只篮子。”王大婶递过一只小一号的菜篮,“只要装满就差不多了。”

    “走吧走吧,趁着太阳还没热起来——”

    李大婶领着四月出了门,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庄园边缘处的一条碎石小径慢慢地走,绕过几个弯以后,眼前便出现了几亩绿油油、翠生生的地。一畦一畦的蔬菜被整整齐齐地分隔开来,长势旺盛。

    “这是番茄。这是白菜,这是凤凰菜,这架子上爬藤的是丝瓜……”李大婶忙不迭地一一为四月指点介绍着。

    四月从前在冯府过的是养尊处优的小姐日子,从没有机会亲眼见过这些尚在生长、抽叶的鲜活果蔬,当下不由得又惊又喜,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

    李大婶见她瞧得有趣,乐呵呵地道:“我们这儿向来天暖,种下的瓜果蔬菜长得特别快,要换了在北方,到眼下这时节还是光秃秃的田地呢!”

    说着,她便开始教四月如何摘菜,“你看,这种菜的叶办墨绿,将别长、特别大,整株立在地上就像凤凰的尾巴一样,怪好看的,所以我们当地人都喜欢把它叫作凤凰菜。你啊,把手握在每株菜的最下部,就这样——”她边说边示范,“把叶办都握拢、束在一起,然后用力往后一拔,就可以拔出来了!”

    四月学着她的样子,好不容易连根拔起了一株。自己却差点一屁股跌坐在田埂上。

    唉,原来行行都不容易,连摘菜都是一门学问呢!

    “对,对,就是这样!”好心的李大婶不断地在旁边鼓励她,“连根拔的菜才够新鲜,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叫“活杀”,就是指地里长的也要跟牲畜一样,现摘现烧才好吃。”她一边说一边拔得飞快,很快就在田埂旁堆起了一大堆。

    四月看了一眼,有些担忧,“李婶儿,拔那么多吃得完吗?”

    李大婶这才停手,直起身来喘口气,“不多,这种菜啊,一放进热油锅里就缩成一团,你别看这么一大堆,等炒完后也不过几碗而已。”

    “哦,是吗?”四月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自己的无知,更为自己以前完全不事生产的生活感到汗颜。

    “待会儿婶子再带你去后面的果园里采些果子,什么样的都有,包管你的小嘴嚼得合不拢——”

    “啾!啾!”高耸的围墙外忽然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然后探出一颗尖尖的三角脑袋,快眯成两条缝的小眼睛一看见四月就睁得老大,“喂,你是谁呀?”

    四月怔了一下,不自觉地反问:“你又是谁呀?”

    “我嘛,”墙上的三角脑袋歪了歪,“我姓乔,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哥哥,所以别人都叫我小乔,我是来拜师学艺的!”

    小乔?

    四月差点要笑出来。

    她在冯府的时候,平日里除了做做女红外,一有空就喜欢看书,所以对历史典故知道得不少,“江东二乔”的艳名更是烂熟于心。

    叫小乔的少年瞪大了他那双小得可怜的眯缝眼,不悦地嚷道:“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姓乔,难道不能叫小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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