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凉薄百合（一）
赵冬筱出院后，谢景深再次去看她。
这一对俊男靓女自一出门就备受瞩目，赵冬筱心里像灌了蜜一样满足，她想，今天大概是她28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她有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他今天去她家见父母，而且不日就要去买戒指！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更大更深了。
“奶奶，那个姐姐笑得好像妖怪，奶奶、奶奶我害怕……”
一道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响起，赵冬筱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回头朝声源处看去，却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奶娃娃躲在老太太的身后，探头探脑地瞧着赵冬筱。
老太太看到她回过头来，歉意地看她一眼，低声斥责了孙儿，然后赶紧拉着他走了。
赵冬筱的好心情被破坏，脸色有些难看，愤愤地说：“这年头的孝都这么没教养的么。”
谢景深瞥了她一眼，提示道：“要购物就尽快，中午我还要赶时间去公司开会。”
赵冬筱立刻收起不悦的神色，重新绽出笑容，挽着谢景深的手进入一家烟酒行。
明明是去拜访女方家，却还要她亲自挑礼品送自家爸妈，搞得好像是她要上门拜见未来公婆。赵冬筱手上提着一盒上好香烟，在心里默默地抱怨。
谢景深看她心不在焉，不禁问道：“怎么了？”
赵冬筱忙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而后，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衣着上，轻声细语地问他：“景深，你不用换一套新衣服吗？”
谢景深直视她的眼睛，反问道：“你觉得我这身装扮，你父母看不上？”
赵冬筱惊了一下，连忙摇头。
谢景深率先走到前面，淡淡地说：“你走快些。”
……
赵父和赵母见到谢景深都很惊喜，急忙叫人好生招待他，那模样殷勤的，就差点没把他当财神爷供起来了。
谢景深自一进来，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礼貌而疏离的。赵家二老时常在各式宴会见到他，也清楚这个年青才俊在商界的地位。难得他上门来吃顿饭，不管是因为婚事，还是别的什么，赵家二老都乐于与他打交道。
赵母亲自下厨，看到谢景深面色无波吃下她做的菜，她有些忐忑，紧张地问道：“景深啊，你觉得阿姨做的菜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谢景深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愿刻意去迎合别人，他只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没有多话。
偏偏赵母是个不怎么会看眼色的人，直接把谢景深的反应默认为肯定，她笑容满面，高兴地说：“景深啊，你觉得好吃的话，就常来家里坐坐，阿姨给你下厨啊。”
谢景深礼貌性地微微颔首。
然后，就这么冷场了。
赵冬筱的父亲戴着一双无框眼镜，反光镜片后面是一双精明老练的眼睛。他看着谢景深，呵呵笑道：“小谢今年也有三十了吧，家里人是不是也催着结婚了？”
谢景深放下筷子，答：“家里人倒是不急。”
赵冬筱脸色微变，连连给赵母使眼色。
赵母干笑了一下，组织语言说：“我们家阿筱啊，今年正好28岁了，唉，这年纪再不结婚，可就成了老姑娘了。我啊，什么都不愁，就愁着什么时候把她嫁出去。”说到这，她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打量谢景深，“我第一次看见你，总觉得熟悉，而且特别合我眼缘，连刘嫂都说，如果我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婿，那才是最大的福气啊！”
谢景深微微一笑，也不再避讳，说：“近期有时间，我正打算带冬筱去订戒指。”
他这话一出，桌上几个人同时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愉快地进餐了。
饭后，赵父留着谢景深喝茶，一边和赵母商量两家人何时一起吃个饭，顺便提及订婚戒指的购买样式。
一家子看上去其乐融融，当然，如果能忽略谢景深那两道越皱越深的眉毛的话。
该说的事儿都说了，赵冬筱忽然想起谢景深的生日即将来临，她说：“景深，你的生日想怎么过？要不……在龙腾酒店吃个饭，顺便让伯父伯母和我爸妈见见面？”赵冬筱刚说完，赵母立即附和，“是啊是啊，这样最好不过了。借着景深生日，两家人见个面，吃个饭，倒省去许多麻烦。”
复古的雕花红木窗开得很小，只露出一点点缝隙，漂浮在空中的烟味持久不散，谢景深莫名觉得压抑极了，浑身感到不自在，他语气有些冷，“今年不办酒席。”
赵母愣了一下，旋即和善地笑笑，“景深啊，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就说出来，我们大家替你操办。”这番话可见赵母对谢景深这个未来女婿要多满意就有多满意。
谢景深扯了扯嘴角，淡淡说道：“不用劳烦。”
“说什么这么见外。生日一年也就一次，得好好过才是。既然你不想办酒席，要不到花店订些花在家里装饰装饰，然后在家里开饭，还挺有气氛的呢！上次陈太太的儿子生日，就是这么过的。”赵母孜孜不倦地说。
“买花？”谢景深怔住，不由自主地想起黎喻那张素净可人的脸，想起来，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电梯里，似乎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喻姐，这两束郁金香的花期好像快到了，明天要是卖不出去，这么扔了多可惜。”花花世界的临时工跟黎喻如是说道。
丽霞啐了她一口，“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点的，明天就是卖得出去，也被你这乌鸦嘴给说没了。”
黎喻坐在藤椅上编织花篮，听她俩的对话，不免觉得好笑。她瞥了几束郁金香一眼，果然看到叶片的颜色不似前些天那么翠绿，微微有些发干了。她暗叹口气，这么把花扔了确实可惜。
放在桌前的手机震了几下，铃声响起。
黎喻扫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飞快地接听了——
“你好，这里花花世界……”
“我是谢景深。”黎喻的介绍还未说完，凉薄的嗓音就这么强势地截断。
“……哦，是你啊。”黎喻有点意外，心里疑惑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
电话那端静默一瞬之后，谢景深缓缓开口，“明天是我生日。”
……这关我鸟事！黎喻生生忍住爆粗口，将手机贴紧耳朵，静等下文。
“我要在你这里订花。”谢先生终于爽快地说出目的。
黎喻愣了愣，没想到谢景深还挺关顾她的生意。“你要什么花，哪个品种？”
谢景深：“你觉得生日该买什么花？”
黎喻想了一下，走到花房环顾所有品种，她说：“剑兰，满天星，郁金香，百合。”
谢景深站在自家露台前，听着电线那端清清浅浅的嗓音一字一顿地传入他的耳膜。
难得她也有这样中规中矩和他说话的时候。
“谢先生？喂？”黎喻的声音再度响起，谢景深才发觉自己居然走神了！
他咳了一声，说：“刚才忙着，你说什么了？”
电话那头黎喻嘴角抽了抽，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友善，“我说，你要哪种花，要多少？我给你包装起来！”
“你说的那些我都要，把它们分别用瓷瓶或者花篮装起来吧。”
黎喻掰掰手指估算一遍，要四类花种，而且还要花瓶花篮装点……啊呀，这笔生意的收入还蛮可观的。黎喻顿时乐呵起来，继续问道：“这四类花，你分别要多少束？”
谢景深想也没想就说，“有多少就装多少。”
黎喻也不作多想，立马应承下来。
最后他说，“明天早上7点，我开车到你店里收花。”
黎喻听了，原想亲自踩三轮车载一车鲜花过去，可一想到又要踏入谢家宅子，深埋在她心里的抵触顿时像潮水般涌了出来。
两人达成交易后，谢景深先行一步挂断电话，听着那头嘟嘟的忙音，黎喻不禁咧嘴笑了。
店内两个姑娘看她笑得开心，不由打趣道：“喻姐今晚有约？”
“去去去，没听到我刚才跟人家谈生意嘛？丽霞过来帮忙编织花篮，小月你去仓库挑几个好看的花瓶清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