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辛少敏直睇着他,环顾四周,发觉这里是东暖阁,不禁问:“我怎会在这里?我……皇上呢?他要不要紧?他……”她急问之后突地顿住,半晌才又哑声问:“他不是要杀我吗?”
她听见了成歆和他的对话,成歆指控他在香里下毒。
他眉头微拢。“不提那些,吃点东西待会再喝帖药。”他将碗端起,舀起一颗汤圆。“瞧,这是你想吃的元宵,对不?”
辛少敏虚弱地看着他舀起的元宵,问:“我没告诉你……我只跟皇上说过。”
“嗯,他做的,我煮的,尝尝,要是不好吃,那就是他的问题。”他凑到她唇边,等着她咬下。
辛少敏没张口,只是怔忡地看着元宵。“他想杀我,为何又做了元宵?是不是这元宵里头有毒?”
他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能道:“他如果真的要杀你,犯得着救你吗?”
“所以他相信我了,所以把我带回玉隽宫?”
“是啊。”他直瞅着她,却不见她脸上有半点喜悦,只能柔声哄她。“吃一口就好,本不该让你吃元宵,但知道你嘴馋,所以才弄了点,吃一口。”
辛少敏终于张了口,咬了一口,泪水跟着滴落在碗里。
“好吃吗?”
“……太咸了。”
“大概是我放错调味了。”他舀了口汤让她冲淡咸味。“下次我再煮甜一点让你尝尝。”
她没有应声,好一会开口,却是一楞——她不记得自己要问什么,甚至脑袋也恍惚得好诡异。她明明刚醒来,却像是几天几夜没睡,精神完全无法集中,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他是不是对她下……什么呢?她思绪全然空白。
“……李铎,跟我念一遍,少敏,”他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畔轻声喃着。“李铎……”
她双眼无神,思绪飘忽,好一会才道:“李铎……”
“对,待会不管我问什么,你就说李铎。”
“……李铎。”她像是鹦鹉学舌,不断重复着。
“真乖,说一次就记得了。”他呢喃着,俯近吻上她的唇,轻柔啄着吮着,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才教他不舍地停住了吻。
“皇上。”外头响起的声响是成歆的嗓音。
“进来。”
成歆进门先看了眼辛少敏,猜想药效已经发作了。“夏侯决来了,正在问平安在春福门前挖那个坑有何用。”走到他身旁,将龙袍面具交给了他。
夏侯欢起身换装。
成歆上前把脉,确定迷魂药的剂量是否得当,随口问道:“她刚刚真的相信你是我?”
“嗯。”在她张眼的瞬间,他看见她那双会说话的眼从惊诧到平静,拒绝相信他是夏侯欢。
成歆叹了口气。“你确定你那个法子真的可行?”
“那是我唯一想得到的法子,待会我抱着少敏出去,玉隽宫外头的禁卫会跟着一起撤,你就趁那当头到暗道里,要记住位置,非要站对不可,还有暗号,两长一短,懂不?”回头,他又一次地讲解着计划。“然后太斗会在宫外等着,你动作一定要快,不能有任何的迟疑。”
“然后呢?我不用再回宫了?”
夏侯欢笑了笑,伸手抚着他的头。“成歆,你自由了。”
“什么意思?”成歆沉着脸问。
“你不是一直很想离开宫中?少敏亦是,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夏侯欢看似心情极好地笑着,温柔地将辛少敏打横抱起,走向门口。
成歆上前扳住他的肩头。“你呢?”
夏侯欢不禁失笑。“朕是一国之君,除了这里,朕还能去哪?”
“可是——”他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总觉得夏侯欢正在策划什么。
“朕只是要你暂时照顾她,可不是要把她交给你,你少自作多情。”
夏侯欢哼了声,径自朝外走去,远远的就瞧见夏侯决和李铎迎面走来,夏侯欢神色不变地迎上前。
“皇上这是……”夏侯决看着他怀里的人。
“皇叔,走吧,朕先前听古敦皇子提起,古敦有一种特别的刑求方式,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走吧,他正在豪赌一场,就让他尽情地赌吧,赌输了,大不了下辈子再斗一场。
第14章(1)
入冬的天色暗得快,时近掌灯时分,春福门前的大坑周围,聚集了不少各司各所的宫人正窃窃私语着,一见皇上驾到,全都跪伏在地,瞬间鸦雀无声。
大坑不大,但要容纳两三个站立的人倒是绰绰有余,只见夏侯欢走到坑前,在众人摸不着头绪的眼神中,把辛少敏抛进了坑里,压根不管她可能会摔伤。
见状,在场宫人不禁暗抽口气,只敢以眼神交流,不敢出声议论。
夏侯决站在坑的另一头,轻挲着下巴,像是在思忖夏侯欢此举的用意。
“皇上,这是——”李铎走向前询问着。
夏侯欢微摆手,示意他噤声后,沉声问:“寿央,是谁指使你在华若殿上使毒?”
辛少敏坐在坑里,神色恍惚地瞪着眼前的土。她听见声音了,但听不清楚,她能够视物,却看不清楚,像是魂魄快被抽走,身体像是飘在空中,一切显得虚浮无立足之处。
“不说?”夏侯欢哼笑了声。“来人,把她给埋了。”
身后的禁卫全都看向李铎,一见李铎点头,几个禁卫上前,将搁置坑边的土铲进坑内。
她没有知觉,任由土掩,直到夏侯欢提高音量,沉声问:“朕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在华若殿上使毒?!”
她呆楞了下,循声望去,她还是看不清楚,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她却张了口,“……李铎。”
尽管声音虚弱了些,但因为现场安静无声,靠近坑口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决皱起眉正要开口之际,被夏侯欢抢了白。“胡说,岂可能是李尚书!朕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
他说时,踢了脚下尘土一脚,尘土喷进她的眸底,教她不禁皱紧了眉,未及思考便脱口道:“李铎!”
“皇上,微臣根本不识得他!分明是有人栽赃微臣!”李铎急声替自己辩白。
“李尚书,朕自然是相信你的,这个太监是朕前些日子从御膳房带到玉隽宫伺候的,那时便听人说起她和玉宁宫的宫女何碧有所往来,朕原本不以为意,但是在皇贵妃死后,何碧认罪,朕便对她起疑,岂料她却趁机在华若殿上下毒,朕为了问出幕后主使,便要御医全力救治她,谁知她竟如此胆大,还想栽赃朕最信任的李尚书,简直是愚蠢至极。”
夏侯欢一席话说得不疾不徐,注视着辛少敏的狠厉目光,教一旁的李铎心头一颤。这杀气是真的,难道说皇上所言才是真?虽然夏侯决言之鏊鏊,直指皇上宠信这小太监,甚至害死皇贵妃,再由另一个安插在玉宁宫的眼线担罪,可谁会为了个小太监害死自己的子嗣……如今想来,皇上所言似乎比较可信。
“李尚书,看这状况恐是问不出所以然了。”夏侯欢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来人,把她给埋了。”
禁卫闻言,加快了掩埋的速度,土落得极快,不过是眨眼功夫已经来到辛少敏胸口,夏侯欢眉眼不眨,眼神仿似在看具无温尸体。
但唯有他自己清楚,他心如刀割,他不愿如此,却是别无他法。
玉泉宫底下暗道密布,机关众多,如果他没记错,在这坑的下方有块斜壁,只要土的重量够,盖上青石板后,机关会立刻启动,让埋在其中的她掉入暗道。
那是父皇一时兴起架设的机关,以往只试过一次,他亦在现场目睹,可是已经超过十年了,他无法确定机关是否正常。
然而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将她送出宫,否则再让她待在宫里,只有死路一条。
土得要埋得快些,再快些!只要稍有差池,他这一计就等同亲自葬送她的生命……他不在乎自己落得什么下场,他只要她活下去。
见她泪眼婆娑,夏侯欢心像是被人狠狠掐着,因为怕加重她的病情,所以迷药下得极浅,这会她……清醒了吗?她恨他吗?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