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那时爱情的香气
戚禾中的药效不重，一会儿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眼前像蒙了一层雾气一样，看得朦朦胧胧的。
等到她的意识彻底清醒了，她才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困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她急了，用膝盖顶了顶被子，好一会儿，才把她的手给露了出来。
她的手被铁链给固定在了床榻上。
她使劲动了动，铁链纹丝不动，扣着她的手丝毫不受影响。
她这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去找简相与，但在门口被人迷晕了给带到这里来了。
可是谁把她给弄到这里来的？她和谁有怨恨？不可能吧，她来乾国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与别人有什么交流，自然不可能与别人有什么恩怨需要解决的。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会是谁这么无聊把她抓来绑着。
毫无思绪，她也不想一直与自己为难，既然那个人把她抓来，自然会在那个人想见她的时候来找她，她算不得上着急。
唯一有些担心简相与现在如何了。
但这个担心仿佛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想起也只能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既然不能想一些让她烦恼而觉得焦躁的事情，她还真的就想不出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了。
戚禾是个适应性很好的人，即使在这种被限制着不能随意走动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挺淡定的。
至少比别人身处于这个时候要淡定得多。
无聊至极，她开始打量这个房间的摆设和陈列。
这个屋子好像有些年没有人住了，虽然满屋子里都是一种杜若花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但仔细一闻，能闻到一种多年都没人住的霉味和灰尘味儿。
她猜想，这个房间一定那个人赶忙让人打扫出来的，但因为真的太多年没有人住过了，那种长年无人住的清冷寂清也是不能磨灭的。
戚禾又动了动眼睛，看到一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东西凌乱的摆放着，她看那梳妆台的样式和颜色，像是个女孩子用的。
加上梳妆台上的各种胭脂水粉，珠花玉簪，让她更加确定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姑娘。
同时她觉得又有些奇怪，这个房间的主人去哪儿了……
她转动眼睛到处看，冷不丁的看到房梁上挂了一小截白绫。
大概只有两圈手臂的长度，熙熙零零的挂在那里，显得很是诡异。
戚禾忍不纂身一抖，突然感觉这里的风和空气都是极致冷冽的。
“那姑娘不会是上吊自尽了吧……”脑袋里突然闪现出这句话，看着这满屋的荒凉和素净共存，她心里有些发冷。
不过，她在仔细一想，她又没有得罪过那个女孩，她为什么要怕？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这样一想，心里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顿时又神情自然的看这个房间剩余的摆设了。
蓝色的珠帘上面点缀着夜明珠，虽然现在是青天白日，夜明珠最美的样子不能彻底释放出来，但就这样看着那珠子就让人觉得特别美了。
白白的，在光里看着晶莹剔透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它拿在手里仔细观赏一番。
不过，戚禾现在就算是想去观赏一下也不行，毕竟……还不能动啊-_-……
终于，戚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再继续打量这个房间了，但她又不能做什么，喊叫也没有人搭理她，她也不继续做无用功，干脆眼睛一闭，睡起觉来。
既然不能改变现在的状态，那就只能去适应她。
脑袋渐渐放空，意识也渐渐有些混沌。
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戚禾被蓦然惊醒，眼睛猛的睁开，一声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脚步声在戚禾的身旁彻底停下，那人站定。
戚禾偏头，抬眼看向来人，看到那人的脸，一愣。
“怎么是你？”戚禾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大概是压根没有想到抓她来的人竟然会是他。
“没有想到？怎么会呢，你应该想到的，我的毓笛……”凌楚城温柔的看着一脸惊愕的戚禾，看着戚禾，像是透过了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一样，那时，他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些，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开心一样。
听到凌楚城称呼自己为“毓笛”，她才惊觉凌楚城大概是把她当做别人了，她只愣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神情，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一丝一缕的在脑海里演算。
大概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开始预谋这件事情了，这样的城府，让戚禾觉得很是头疼。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情之一字。
她突然也不那么讨厌凌楚城了，毕竟，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一个为爱痴狂却无法守住爱情的人。
“你的毓笛……是怎样的人？”犹豫着，戚禾不知不觉开口问了出来。
凌楚城浑身一颤，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听到的东西，他剧烈的抖着，僵硬的反驳戚禾刚才说的话。
“你就是毓笛……毓笛就是你……毓笛是我的……你是我的……”凌楚城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睛一直盯着戚禾，好像是害怕一会儿不看着她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戚禾无奈，刚才明明是想在“不经意”间刺破自己不是毓笛，谁曾想这凌楚城的魔怔竟然如此之深。
“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的手被勒得淤青了。”既然凌楚城这时候把她当做他的梦中情人，她自然要靠这个给自己谋取一些福利。
听“毓笛”有些可怜兮兮的说，他什么也来不及想，连忙就把困住她的铁链用钥匙给打开了。
她的手彻底解放了，她抬手到眼前前后的翻动几下，觉得之前的僵硬有些微微好转，这才放下心来将手放下。
她的手一放下，就被凌楚城给攥在了他温热的手掌里。
第一次被简相与以外的男生摸到小手，戚禾感觉脸突然就有些热了，想要将手给收回来，可她使了好一会儿劲儿，也没能如愿把手收回来。
没有办法，她只能静观其变。
凌楚城将戚禾的手紧紧攥住，硬是不让手中的小手逃离开，等到手掌中的手再也不使劲想要逃开之后，他才松了松力道。
他将她的手轻轻的翻动着，目光触及到她刚刚被铁链禁锢的地方，因为戚禾一开始挣脱的动作，导致她的手被蹭的红红的，仔细看有的地方还有一些渗血。
凌楚城心疼的看了眼戚禾，腾出一只手将放在怀里的药给拿了出来。
洒在戚禾破损的手上，顿时，清凉的感觉包裹了戚禾的手，让她觉得分外舒服，看着凌楚城的目光也不那么仇视了。
毕竟一个愿意给别人涂药的人，并不能算是很怀的人。
凌楚城扬洒着眉目温和的样子让戚禾有些愣神，之前见了他伤害了简相与时候，她真的是非常讨厌他的，但在这种安静而祥和的环境里，她竟然一点也不这样想了。
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
她的目光闪烁着，有些出神。
凌楚城帮她把手腕那里破损的皮肤给处置好，看着那洁白嫩滑的手，心里有些歉疚，他知道戚禾会武功，并且还不弱，为了不让她醒来之后偷偷溜走，他只好把她给关了起来，并且用铁链锁住了她的双手。
若不是极致的担心再一次失去，他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试图留下她。
在不知名的时代里，他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只能任由她死去，消失在历史的洪波里。
但今日，他竟然重新遇见了她，这让他顿时死灰复燃，像是黑夜看到了星辰，如此光亮而璀璨。
他望着与毓笛完全不同的脸但完全相同的感觉，心里的悸动根本不能控制住，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这么多年以来的心酸和艰险全部告诉她。
告诉毓笛——
他亲爱的毓笛——
他最爱的毓笛——
他一个人的毓笛——
……
戚禾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凌楚城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感觉了，为了不激怒他，她决定用平静一些的态度来对他。
这一天，就在这个还算温暖的深秋午后，凌楚城将他从认识了毓笛以后的人生，全都梳理了一遍，因为有些事情，无论怎样刻意遗忘，却还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
譬如那一年的毓笛，相貌卓绝，歌舞倾城，诗画才女，名动天下。
她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含有尘埃，她从小养在深闺，父爱母慈，兄妹和善，她的人生，只有满满的阳光和希望。
她的人生应该算是最为难得的。
但与她人生相反的凌楚城，却和她兜兜转转缠缠绵绵一生一世，两个人最后虽然没有在一起，却也是经久不衰的爱情往事。
凌楚城因为在宫中地位低微，被宫中的人所漠视，上至皇帝皇子，下至宫女太监。
但他又是极为自强的，他没有懈怠自己。因为流着皇室的血液，他被允许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一起上学堂，学习。
没有人能理解，一个长年被漠视被阴暗笼罩的人被放置到阳光底下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什么。
是觉得屈辱，还是觉得庆幸。
屈辱同为皇子，却因为母亲的原因，待遇和身份天差地别；又或者庆幸自己还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己未来的路。
只知道，那些得知他将加入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在他们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存在。
他注定在这个学堂里，一边耐心学会自己的理想和不屈不饶的奋斗，一边忍受那些人一日连着一日无所事事的折磨。
他总是在受尽白眼和辱骂之后一个人默默到没人去的冷宫那里平静自己。
他深深的知道，他不能发脾气，更没有发脾气的资格，他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将脾气慢慢消化下去，因为他的地位，根本不能同大臣们的孩儿相比。
那天阳光正好，天气微晴，他独自一个人到了冷宫，他就在皇宫最大最年长的一棵树下坐着。
然后，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里，与她翩然相遇。
她与母亲走散，一个人晃悠着到了一座冷宫，她那时年少，丝毫不怕危险，心中好奇房屋，便随心的推开了宫门。
失修的宫中虽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但那一刻，在两个人的耳朵里，竟然事最好听的篇章。
她背着阳光，长发微浮，笑容盈盈，眉目如画，她穿着一袭粉粉的纱裙，裙摆上的流苏随着清风飘摇。
听到响动的凌楚城，回头看声音来源的地方。
因着阳光太盛，他其实是没有看清那个姑娘的眉目表情的，只觉得前方多出了一束阳光，猛然的就照进了他潮湿而晦暗的心。
那一瞬间，他仿佛闻到了清甜的香气，像是花果香气——
又像是爱情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