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半晌,他只能流泪却说不出半句话,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她所有的痛,这么深刻又尖锐的感觉,令他不由得在她耳边立誓,「秋声,我储孟孙发誓,会用一辈子补偿你、用一辈子爱你,如果我再让你受到那样的伤,我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秋声已经泣不成声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她知道自己的心复活了,却心疼他要立下这样的立誓。
两个有情人在雪地里相拥而泣,但不远处将一切都听入耳中的秋老,纵然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你们两个傻子!冰天雪地的抱在一起哭什么哭?还不快进屋去!」
竹屋内,炭炉哔剥哔剥地发出声响,经过储孟孙的修补,再挂上几盏他送来的油灯,已不像先前进门时的阴寒,反而显得温暖明亮。
秋声早已换下湿衣,还被告诫要穿上棉袄,储孟孙则换上一套秋老的衣服,让她在身上擦着药,虽然尺寸不合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可笑,但至少能保暖蔽体。
「你们两个是冻坏脑子了吗?这么冷的天,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讲,非得把自己冻成棒冰,就算是唱戏也太投入了吧?」秋老仍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抱歉,秋老,我只是……只是……」储孟孙心里的激动还未平复,所以不知该怎么表达。「我只是一时忘情,因为秋声终于和我说话了。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不准备理我,我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
「算了算了,秋声都原谅你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省得好像我老头子很爱计较似的。」秋老挥了挥手。他心里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见到女儿一看储孟孙出事,就不顾自身安危的奔进雪地里,他也只能强迫自己释怀了。
「谢谢秋老。」他很清楚泙方仍有疑虑,不过比起先前的敌视,眼下已经好太多了。
「倒是你也该回去储氏商行了,在这荒郊野地里和我们父女混了这么久,其他人肯定着急,且再没几天就是过年,商行一定忙碌不堪,少了你怎么行呢?」这件事秋老一直挂在心里,毕竟他以前曾是储氏商行的账房,总不希望看到它发生什么问题。
储孟孙沉吟一下,接着淡淡一笑,「那已经不是我的事了。」
此话一出,秋家父女全瞪大了眼,尤其是秋声,亲眼见识过他为了商行的事,不管怎么奔波劳碌、不眠不休都不以为苦。现下他竟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
「你不是才把东北那批货追回来?」秋老忍不住问。女儿为此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他怎说得轻描淡写!
「代州刺史已为此付出代价,黄亭儿即使嫁进去,也做不了官家妇了。」储孟孙略去详情不说,「东北商人基于感激,还承诺了商行很多好处,货个也及时送至宁王府,至少在这方面我不需要再操心了。」
「那不就得了!」秋声又想到先前住在商行时,大伙都对她很好,不禁替其他人叫屈。「如果你把事都丢给郑伯或大饼处理,他们会忙死的!而且很多人是冲着你储孟孙的名头来的……」
「不是这样的,秋声。」他大手收紧一下,安抚她的情绪。「在出发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把商行还给了储家。」
「什么?!」秋家父女再一次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储氏商行,所以我的对象必须见鬼的门当户对;也因为储氏商行,我可能一辈子都必须面对来自两个异母弟弟的明枪暗箭;更因为储氏商行,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既然他们这么想要,那我就还给他们!」提到这个,储孟孙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是因为我……」秋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是我的缘故,害你必须抛弃商行的一切吗?他们怎么逼你的……」
「是我自愿的。」如果不是秋老在场,他真想给她一个亲吻或是拥抱,但最后他只是紧紧牵住她的手。都这时候了,她还是事事替他着想。「你怎么不说我不爱江山爱美人?」
美人?秋声粉脸忍不住微红,为受伤以来苍白的脸色添了点好气色。
「你放心,我敢这么做,就代表我有足够的自信让你不跟着我受苦。」他志得意满地一笑,「我储孟孙从来就不是靠储氏商行才有今天,反倒储氏商行还是靠我才能如此欣欣向荣。」
秋老闻言,即使心中仍对他存有芥蒂,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储氏商行在他年轻刚进去时,还只是东市的一家大商行,哪有现在遍及天下各交通枢纽的规模?他看着储孟孙年经轻轻一肩扛起商行,再将它壮大至今,确实和储氏商行打交道的人,几乎是冲着储孟孙这个人,而不是冲着储家的招牌。
「不过,你既然离开了储氏商行,未来怎么打算?」知道他不是个瞻前不顾后的人,但自己总要替女儿打算。「没有未来的人,可不许牵我女儿的手。」
他其实早觉得小两口手握在一起刺眼极了,这储孟孙大胆到在他面前还这么放肆,真以为他姓秋的老了,没力气修理他?
储孟孙闻言,不仅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秋老,你当真认为我会让那些得罪过我的人那么好过?这只是个开始。」虽然话是对着秋老说,但他的目光却是温柔地望向秋声,「我的未来,无论有没有和储氏商行挂上勾,我都会让秋声过着衣食无缺的日子。」
她低下头,羞涩地笑了,不过也没有因在老父面前而害臊的推开他的手。
因为这只手,是要牵着她一辈子的。
默默将两人的浓情蜜意看在眼里,秋老想起储孟孙在雪地里立的誓,更清楚无论贫富贵贱,他这个女儿这辈子都认定了储孟孙,于是只能轻叹口气。
「那你就握紧一点吧!千万别放手了。」
爆竹一声除旧岁,几天的大雪后,终于迎来新年。
乡野里没有热闹的市集,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潮,但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储孟孙还是不顾秋声的阻止,到山里去猎了一些猎物为年夜饭加菜,而秋声也拿着他至咸阳城买来的红纸,磨着老父写了几副春联,将竹屋妆点得喜气盎然。
今晚就是除夕夜,秋声从一早就在厨房里忙着,此刻阵阵香味飘了出来,储孟孙终于忍不住寻了过去。
「今天煮什么好吃的?」他可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观念,大摇大摆地走近一锅肉汤,伸出手就想去捞块肉吃。
秋声眼捷手快地拍掉他的手。「别吃,还没好呢!到时候烫了你的手。」
「但我饿了。」他很老实地道。从早上砍柴烧水还得除雪,中午只吃了几颗馒头,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就快吃年夜饭了,你再忍一会。」见他耍赖的样子,她不禁啼笑皆非。
「唉,我能不能先吃点点心?」储孟孙直盯着她,突然眉头一挑。
「你想吃什么?」秋声其实也舍不得他挨饿,在心里直盘算着有什么能先给他垫垫肚子。
可惜这男人一肚子坏水,大手一伸就把发愣的厨娘给捞进怀里。
「我想吃你。」语毕,不待她发娇嗔,储孟孙低头吻住了她。
好久没有这么亲密了,不仅秋声一下就沦陷,连他都几乎忘我的享用着她的甜蜜,至使本来就有些热的厨房,因为他们的激情让热度彷佛又升高一些。
储孟孙好想就这么一辈子抱着她不放开。然而厨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踢翻軓罐的声音,两个黏得紧紧的有情人,连忙分了开来。
不过转眼,秋老进来了,恰恰看到他们一人弹向一边的情景。尤其女儿酡红的双颊,几乎不言而喻方才这小两口做了什么。一瞪眼,他哼了一声。
「还不快煮菜,闹个什么劲?等会年夜饭要不能准时开饭,就让你们到雪地里去守岁!」
撂下一句一点狠劲都没有的威胁,秋老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走远了才想起方才进来是想倒杯酒喝,直在心里慨叹自己真的老了。而储孟孙和秋声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噗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