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你还生什么气?”海震故作不知,又替自己斟了杯酒,但因为心里紧张,不小心将几滴酒洒在桌上,不由得皱眉。
“杀人打人都不见你手抖一下,如今面对我,却让你不安了吗?”于曦存却将他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我气你什么,你如何不清楚?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将我许配给李诚信?”
“我早说过要带你来甘州……”他盯着酒杯,却不敢直视她的眼。
“但并没有说要我嫁人!你不是我爹,无权安排我的婚事!”说到激动处,于曦存伸手往桌上一拍,“我相信你,让你带我来,并不是让你把我给卖了!”
“若你真能嫁给李诚信,也是好事一桩……否则你都快成了个老姑娘了,再不快嫁,就嫁不出去了。”这绝对是违心之论,但他偏偏就这么说了出来,为的是故意气她,要她对他绝望。
于曦存听得十分明白,即使心中早做好准备今晚的质问不会太愉快,却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她不禁有些激动,用尽全力才没有示弱地流下眼泪。“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嫁!”
除了沉默,他还是只能沉默。连他都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她拖到现在还没有嫁,为的还不是他这个大混账?
而他这个大混账,现在还想将她嫁别人,简直是混账中的混账!然而他只能吞下对自己的腹诽,并且在心里将自己骂得更难听,反正他就是个懦夫,是个烂人,因为他选择的路,让他只能对不起她。
可是于曦存却看出了他的自责和软弱,更寒了心的在他已然油尽灯枯的信心之中,再洒上一把雪水。
“你真舍得看我嫁给别人?看我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看我天天亲密地叫着别的男人相公,天天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他突然疯狂地往桌上一拍,酒杯应声而倒。
“别说了,我不想听。”因为他无法接受。他可以自欺欺人将她嫁别人,却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情景,光是听她说,就比拿着刀子剐他的肉还残酷。
“你敢做,为什么不敢听?”她厉声质问,为自己的爱情,发出不甘的悲鸣。
海震一句话都不敢辩驳,也不能辩驳,今夜的会面及谈话,他注定是全盘皆输,她的任何责难及不满,也全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过会这么痛、这么难受,这么令人窒息啊!
“我……夜深了,你出去吧!”
他彻底逃避这个话题,拿起杯子想再灌杯酒,却发现杯中已空。一小杯一小杯的酒水已无法宣泄他的愤怒及不甘,索性直接拿起酒瓶,就嘴便狂饮起来,不再理会她。
于曦存心知今晚对他的刺激已经够了,由他的反应,她也知道这男人正对自己的作茧自缚痛苦不已。不过那又如何?他做的决定,自然要自己承担后果,她总要让他知道不是什么都他说了算,她也是有反击能力的。
“这一辈子,我只见你喝我酿的果子酒醉过,其他的酒,是醉不了你的!”
她很明白,他心中只有她一人,别的花儿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奈何伊人却狠心到将她往外推,难道他真以为她能醉他一次,就不能醉他第二次吗?
推开门往外走,于曦存没有再回头,房里的海震,却喝到眼眶都红了。
隔日一早,海震躲在他的厢房里,好一阵子才慢慢踱出房门。
他以为自己一出门,面对的会是于曦存的怒气和不谅解,以及好友的无奈。然而当他走到刺史府的花厅时,看到的画面,令他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花厅里摆了一张桌子,李诚信正坐在桌前,微笑持着一枝狼毫不知写着什么;而于曦存则站在他身侧,温柔体贴地替他磨着墨,两人还有说有笑。
海震瞬间眯起了眼,虽然他硬是想撮合两人,但心底犹不能接受这种画面,总觉得刺眼得生疼,于是他转身便想回房。
可惜来不及了,李诚信早已看见他,相较于于曦存视而不见的冷淡,他倒是很热络地向海震寒喧。
“海兄,昨夜睡得好吧?瞧你连早膳都错过了!”
“还好。”海震皮笑肉不笑,但这副表情搭配他原就有些严肃的五官,看起来比他上阵杀敌时的狠样还恐怖。
花厅里的两人却仿佛没见到他的异状,犹自说笑,这令海震累积的郁闷更甚,硬是想找个话题打断两人的融洽。
“诚信,你在作画吗?”他远远看着李诚信笔下那张纸,锋利的目光似要射穿纸面一般。
“不,我只是在写些东西。”李诚信笑着解释,完全不把他杀人的目光当一回事。
“只是写些东西,你们两个有必要靠这么近吗?”眼见于曦存的玉臂都快碰到李诚信的肩膀了,他要花费好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冲过去把他们两人拉开。
“哈!因为曦存说的东西是秘密。”说完,李诚信还不忘神秘一笑。
第7章(2)
都已经亲密到直唤闺名了#震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等听到两人间还有秘密时,几乎脸色全黑。“什么秘密?”
“这秘密,还和你有点关系呢!”卖了个关子,李诚信转身抬头,与于曦存相视一哂,“于姑娘,请继续。”
于曦存看都没看海震一眼,想是还在生气,但她对李诚信说话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唔……李子、苹果,还有山楂……”她偏着头思索,神态娇美,“另外还有些药材……”
“还有药材?”李诚信突然眼睛一亮,“原来这酒不只美味,还有疗效?”
“是的,只可惜有人只会牛饮,从来不知道这其中费了多少心思。”这句话于曦存说得有点酸,终于横了海震一眼。
站在廊上被影射的家伙,雄躯一震,有些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地问道:“你们说的该不会是……酿酒的配方?”
“聪明!”李诚信点点头,要不是手上握笔,他真会替海震鼓鼓掌。
然而海震却没多理会他,反而粗声问:“五花酿?”
这个问法明显地是在逃避现实,不过于曦存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句话敲醒他的愚昧。“是果子酒。”
果子酒?只为他一人酿的果子酒?
海震几乎要被这个打击击溃,顿时觉得喉咙又干又哑,十分艰难地才能再开口,“为什么……为什么是果子酒?果子酒对我们的意义不同……”
“你凭什么说‘我们’?”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神尽是冷漠。“果子酒,我只为心中特殊的人酿,既然你选择了放弃,那我便承你的情,试着将李大人放在一个特殊的地位,又有何不可?”她正视着脸色惨白的他,“这结果,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海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彻底的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这一回,他悲惨地不只砸了自己的脚,恐怕连自己的头都砸了。
否则,他现在怎会有头破血流的痛楚呢?
花厅里的两人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更把他震惊的反应抛诸脑后,继续谈着天、抄写秘方。
“……这酒,就用这些东西去酿吗?曦存。”李诚信在心里同情着海震,不过这次海震的自作自受把他也拖下水,因此同情——也只能同情。
“不,这酒还差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虽然话是对着李诚信说,于曦存却是定定地望着海震,“这样东西,许多山上都采得到,曾经有人帮我采了三大篓,才能酿出一小缸呢!这样东西便是桑……”
“够了!”海震大喝一声,大手用力捶了一下身旁的廊柱,发出砰一声巨响,止住了她的话。
他再也受不了两人的眉来眼去,纵使心知肚明他们装模作样居多,但将他的感情视作无物,故意刺激他,却教他难以忍受。
若不是因为他真的爱她,如何能做出这么痛苦的取舍?他们如果明白,为什么要在他的伤口上再补上一把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