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旧地

    春节将至，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息，这座大都市像强行穿上了喜庆的外衣，而这个城市的节奏又那样快，每个人连低头的时间都没有。

    陆璃之茫然地开着车在街道游荡，一座座摩天大楼擦车而过，而陆璃之却不知道要驶向哪去，不知不觉便停在了高中学校的那条街，她将车停在车道上，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个打闹的穿着校服的男生险些将她撞到，陆璃之没有生气，又想起她从前和官莞莞，林竞在一起的情景，也是这样打打闹闹谈笑风生，累了就去冰淇淋店小憩，一待就是一下午。

    可惜林竞告诉她，6年前整条街都拆迁了，原来的布局已经面目全非，新建的店铺装潢气派，游戏机，KFC，往日情趣一一覆灭。

    人大了，皮肤松了，热情全花光了，生离死别也麻木了，活着变成了一道奥数题 纵然算出答案，也没有多大意义。

    陆璃之静静地走，走到长街尽头停下了脚步，那里以前是菜市场，现在也保留下来了，依旧热闹，陆璃之眼睛却红了。

    他们都老了很多，双鬓花白，脸庞也刻着世事打磨过的辙痕，老人坐在自己的菜摊面前，风很大，身体都缩成一团，显得更加羸弱，不经意的目光从陆璃之望过来的时候的俱是一惊。陆璃之吸了吸鼻子，然后走过去，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嘶哑的声线唤道，“伯父伯母……”

    官母拉过陆璃之的手，疑惑地打量着她，不可思议地说，“是璃之?……”

    陆璃之笑起来，“是我……伯父伯母，我很抱歉，这么久都没来看望你们……”

    “说的什么话，你能见见我们俩，我们就很高兴了，”官父安抚她。

    官母附和道，“就是就是，璃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工作还是回来定居的?”

    “我一年前就回来了，不会再走了……伯父伯母……我应该早点来看你们的……”陆璃之眼睛湿润起来。

    官母叹了一口气，“我们明白的，你是因为我们女儿……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以后我好好照顾你们，莞莞临终前还托付我的……”

    “你不用费心了，你一个人不容易，你家的事……唉……”官母握着她的手，没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一股寒风吹过来，把摊上的东西都要刮走，官父立马上前按着，“璃之和我们回家说吧，伯父伯母也好久没有和你聊聊了，今天也该收摊了……”

    “是啊是啊，你就上我们那好好坐坐……”

    陆璃之便不再拒绝，趁着他们收拾东西，赶忙去旁边超市买了一些水果和补品，官父官母见了十分不好一直退却，但陆璃之坚持，他们只好收下。

    那个院子倒没有多大变化，那颗蜡梅开了花，水仙花谢了，枯了一地，玉兰树倒是绿的，官莞莞素喜花草，有时宁可在院里一天也不愿出去。屋里摆设依旧简洁古朴，橱窗里摆放着一家人的照片，官莞莞和官落落手牵手的童年照，官莞莞一个人对着白玉兰笑的照片，陆璃之不禁停下来仔细的看。

    “璃之，过来坐吧……”官母给陆璃之倒了一杯龙井茶。

    官父最爱龙井茶，他是以前高中老师，文化素养高，在学校里很受尊敬，官母身体弱，多年前就靠开个小店面补贴家 用。

    “伯母您就不要忙活了，好好休息，”陆璃之拉过官母。

    官母坐了下来，“璃之让我好好瞧瞧你，都好些年没见了，你越发好看了，你给我们说说你现在怎么样了?”

    陆璃之微笑，“我很好，在一家公司做助理，现在和林竞住，您们呢，伯父还在高中教书吗？”

    官父走过来说，“在教呢，过几年就该退休了，放假就陪老伴看店，呵呵……”

    陆璃之觉得欣慰，看得出来他们心态很好，互相扶持，官莞莞生前最放不下他们，也一直愧疚，直到最后也没让他们见到，骨灰是托国外的朋友送回来的，陆璃之甚至没有好好过问一句，看到他们这样，心里也好过一些了。

    “我回国那段时间忙，没来看你们，以后会经常来探望你们的，一定要保重好身体，”陆璃之没说自己是怕他们见到对方都会难过，触景生情。

    “我们身体好着呢，倒是我俩还担心你呢，一个人在国外不容易，回国了也难，当年事情发生后你也不回来，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陆璃之苦涩地笑，“我当时也没办法回来，父亲的身后事也是托人料理的，前段时间还去祭拜了他……”

    “那就好那就好，人不要太执着啊……”官父劝慰道。

    陆璃之点头一笑，心里犹豫了一下，又道，“前段时间我见过落落……”

    官父听后脸色立马难看起来，语气也重了些，“不提她，我们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官母低下头，眼眶却红了。

    陆璃之劝道，“您们就这一个女儿了，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她心里也不好受，她现在还怀了孕，马上就要生了，心里肯定很挂念你们的……”

    官母哭诉，“她不肯听我们的话，非要嫁给那个负心人，我们也是想她留下来才说要断绝关系，没想到她就真的走了……”

    官父指着柜子上的一大盒补品，“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她的东西我们也不要，明天就拿去扔了……”

    陆璃之微讶，“落落来看望过你们?”

    官母点头，“昨天来过了……真傻，真是傻啊……”说着又抹起泪来。

    陆璃之急忙又安抚官母，几分钟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晚上又要留陆璃之吃晚饭 陆璃之以工作作托辞拒绝了，不想再劳烦他们。

    重新回到车上时，天已经黑了，绍城的冬，天总是黑的快。

    夜色像一场瘟疫 蔓延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乘天16楼灯光熄灭，阮承初独自一人沉浸在黑夜里，背后是倒映着城市灯火的玻璃窗，他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端着红酒杯，明明灭灭隐现着一张高贵无俦的脸，白衬衫解开几颗扣子，显得魅惑又孤寂。

    手机铃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他蹙起眉接起，低沉的声音醇厚如酒，“喂……”

    “阮总……事情办好了……”是付译，语气有些迟疑。

    阮承初面色严肃，“是谁?”

    “是江先生……”

    阮承初眯起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他如何知道的?”

    “看来他也把阮少爷盯上了……”

    “那阮承昊有什么动作?”

    “他已经及时收手了，阮氏那边也没了动静……”

    “打草惊蛇……”阮承初厉声一喝，把手中的红酒杯狠狠摔下，破碎的声音乍然响起。

    末了他又说，“继续紧迫盯人，孙向仪查清楚了没?”

    “私家侦探还在查，说下个星期才有消息。”

    “我知道了……”阮承初挂了电话，片刻后面色才缓和下来，深邃的眼眸里却渗出寒光，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