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道阻且跻
在学校里的流程都走完了，现在就等瑞典那边学校传来消息，然后签证，放在以往，五月之前，就可以动身离开，也就是说，她还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临近清明节，很多人都在收拾要带回去的东西。
一天早上远在M市的家里却忽然打来一个电话，苏禾眼皮一跳，看着熟悉的号码，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奶奶从来不会在早上打电话过来的，奶奶知道她早上都会有课。
电话那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住在下面的刘阿姨打过来的，急促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了过来，苏禾静静地听她说完，在听完之后，整个心像被绑在了一块石头上，一直往下沉，直至深不见底。
那天苏禾去找班主任要假条，而后到楼下宿管站签了个字就匆匆赶回了家。赶回M市首先去的却是医院。
病床上的老人看见她，苍白的脸上笑着堆起满满的褶子，晴朗的天，苏禾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看着病榻上的人，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在抬头时却是一脸安慰的笑，走到老人面前，说:“今年放假比较早，没想到学生证还能起起作用，就半价。赶到这里时间长了点，不过路途很舒服。”
苏禾说着便将书包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坐到她边上，埋怨道:“生病怎么不住院？总是喜欢熬着，越熬越差，还麻烦对门阿姨打电话给我，不能自己打电话给我么？还总是不让我打给你。”
她削着苹果，低着头，眼睛里面却早已蓄满了泪水。
“我没出大事，好好的干嘛打电话？”老人说的一本正经。苏禾却再也熬不住了，站起身拿着水壶，说:“我去打水。”放下苹果，转过头用力擦了下眼泪，低着头匆匆离开。
水龙头打开来，热气很快氤氲，像是一剂催泪药水，打在心头让她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泛着酸涩，眼泪不断涌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热水关了，热气随之消失 ，苏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十分轻松的动作，她却是一直颤抖着的。
有时候她想她的亲人缘分真的很淡薄，先是父亲的离世，后来是母亲的离开，而后就是被宋宁收养，从此离开了相依为命的奶奶。
而就这么一个亲人在身边，她能做到的却只是节假日的关心问候，连她生病住院都是通过别人才知道。
泡了热水回来，路上却意外的收到了杜承希的短信。
“放假回家了吗？”这条短信，打了又删，删了再重新打字，如此反复，都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了。
苏禾盯着屏幕，原本咽下去的泪水，再一次涌了上来，在最失落无助的时候只有他，哪怕是一句话也像一下子戳到了泪点。
“还没回去，在M市。”苏禾走到开水间，如实发了过去。
两秒钟，一分钟过去了，屏幕暗了两次，苏禾点了两次，盯着屏幕，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杜承希。
“为什么不回家去M市？怎么了？”
苏禾握着手机，紧紧的咬着嘴唇，却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更焦急了，问道:“你现在在哪儿？苏禾，苏禾。”
心里想的很多，许久她才“嗯”了一声，那声音却带着些颤抖，她此刻的声音一定很奇怪，“我奶奶生病……住院了，我在……照顾她。”
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须臾，她听见他说:“别担心，苏禾，一定会没事的。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M市中心医院。”她说着，却又觉得不妥，很快擦了擦眼泪，说:“不说这么多了，我要快点进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气氛明显有些沉重，苏禾咬了下唇，紧紧的握紧手机，逼着自己轻松些，说:“奶奶会好起来的，她一定是太想我了，一定是我不在她身边就想见见我，没那么严重的。”
说到后来，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不知道是在让他安心，还是在安慰自己，心里面还是很难受，低声说了句就挂了电话，去卫生间把眼泪擦干，对着镜子确定自己脸上是自然的表情，努力扯出一个笑，“加油，苏禾，一定都会好起来的。”郑重的向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你一定能做到，苏禾。
接下来的几天里，从医院到菜场再到原来的家里，三点一线，银行卡上的钱，因为巨额的住院费而快要用完，这么重的担子一下子压到苏禾的肩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来的时候就跟班主任请了个长假，不过这样拖着始终不是办法，大三再过几天要开始实习，而出国也就这几个礼拜了，这样算下来，时间真的很挤。可是奶奶的气色总不见好，手掌还温暖着，心脏还跳动着，双眼自开自阖着。却不知怎的总喜欢发呆，常常盯着某处地方许久，却总也睡不着。
苏禾一天一天的忙着，从卡上取钱，在家里做好饭菜带过来，有一天一个医生问她有没有三万块钱，要做手术。她回答他的时候看都不敢看他，她说的是：“有。”但是她清楚现在她卡上连三百块钱都不到了。如果说“没有”的话，她不知道会不会立刻被人给赶出去。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到了后来，医院里收费处的阿姨都认识她了……因为……欠费。
天越来越冷了，奶奶的病一直拖着，没钱就没能手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原本还有些红光的脸颊变成病态的蜡黄色，脸上却没有一点油光，瘦如枯柴的双手满是手汗。
从医院向外面望着，是美丽的都市夜景，苏禾翻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最后落在了“爸”这个字上面。
晚上八点，他应该已经吃完了饭，在读报纸或者看书。
电话很快接通了，苏禾平复了下心绪，小心翼翼喊了声:“爸。”
“嗯，苏禾啊，今天怎么有空给爸爸打电话来了？”电话那头的宋宁显得有些意外。
“爸，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苏禾斟酌着词句，说:“我奶奶她身体出现了问题，现在在住院……手术费我们支付不起，您……能不能帮帮我们？爸，求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这样啊，那你需要多少钱？”
冠脉搭桥手术，还有住院费，苏禾想了想，说:“大概需要三到五万，爸……”
“我马上叫人打钱给你，你不要急。”那边的宋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