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谈何容易
“苏禾”他笑着，看着面前对他笑的女孩儿，伸手将她的脑袋揽在他的肩头，而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说:“从现在起，一切都会变好。”
誓言么？说起来总是那么的甜蜜，听的人总愿意无条件相信。
她笑着，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惊悸。
似乎，这一天，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太过不真实了。她紧紧的回握他的手，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他们到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毕了，几个小时的手术，像是在和死神打了一场激烈的仗，苏禾看不出情况，索性，听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苏禾在病房陪着奶奶，杜承希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跟女生做了个手势，就很快走了出去，带上门，在过道接通电话。
一接通就听见那边顾蓉略带晕怒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在M市。”
顾蓉顿了顿，而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问道：“你终于想通了？”
他抿唇，看着阳台外面的风景，说：“忽然想这样去做而已。”“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顾蓉知道他不在A市显然是去安宁找过他了，而按照平时，一般能通过电话解决的事情，她会直接在电话里说清楚，不会轻易去安宁找他。
“宋娜来过安宁，问我你现在在哪儿？”
杜承希握在护栏上面的手定了定，继续听着。
“我虽然对这个女孩儿没什么好感，但从她的语气里面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不像是假的，如果你选择的是苏禾，那么，对宋娜，是不是……”
他停了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如果一个人对你从一开始就是敷衍，你会对那个人付出真感情么？”
顾蓉没有说话。
“人是有感知的动物，我始终觉得，we reap what we sow. 接近宋娜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得住脚的初衷，得到的结果，或许也不会太好。 ”
“那你怎么看她？”顾蓉问他。
他沉吟了一会儿，回答说：“说实话，这个人我看不清。”
“怎么看不清？”
他皱眉，想了会儿，说：“我看到的只是她的表面罢了干练而不失温婉。”
顾蓉笑了笑，须臾才说：“她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么？”
他有些疑惑，“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曾说过你看人很准的么？和宋娜接触了这么久连她的性格都摸不清楚，看来你真是一点都没有上心，就像我说的，一直都在‘敷衍’。”她笑着，忽然说：“Nik，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会伤人啊？”
他正色，说：“不管怎样，对宋娜总是我的错，等回到A市，我会跟她说清楚。”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Nik，你知道这样的你我很久都没见到过了么？为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而放弃一些东西。”顾蓉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释然，带着点赞叹，说：“苏禾，这个女孩子真是神奇，居然为你打开了一扇门。”
“是啊……”他不由得笑了，带着点叹息，说：“世上偏就有那么个苏禾。”偏就闯进他的世界里，打乱了所有，包括，他的心。
顾蓉跟他说了一会儿无关痛痒的话，就挂断了。
对话里面，她一直避讳提及十年前的事情，她想，他如果可以为了苏禾放弃宋娜的话，便意味着他可以为了那个女孩儿放弃他积攒了十年的仇恨
对当年的安、宋两家，也对他自己……
这个对话以宋娜开始，她的初衷却不是宋娜。
之前的几个小时，在见到Sara的时候她习惯性的笑着迎了上去。
“坐吧。”Sara很快注意到了她。
顾蓉映像中，Sara主动找她的次数，少之又少。
顾蓉还记得十年前在英国初次遇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有着即便素面朝天也令人艳羡的容颜，没有任何名牌粉饰的好身材，还有一双带着浑浊的漂亮眸子，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女子已经年逾三十。
Sara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一家酒吧打工赚生活费还有学费，顾蓉从小就失去双亲，是靠着顾家夫妇才得以在国内念大学，而后去英国留学。
十年前舅舅还有舅妈的事情传到英国的时候，正是她在英国留学的第一年。第一年学费已经交完，卡上剩下没多少钱了，伤心悲痛之余，连一张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
她不知道Sara当年为什么会找到她的，可能只是一次偶然，也可能是她早有预谋。当年的顾蓉却更愿意相信前者谁会觉得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会因为一些微妙的都站不住脚的原因而帮助自己这么多年，甚至视自己为己出？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Sara见她第一面时说的那句：“我知道你现在很艰难，我可以帮你，但是条件是你必须和我们住在一起。
“Family is the strongest bond.”
一反常态的，顾蓉没有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而是问她：“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顾修的表姐，我是他母亲。”
在之后的五年内，她一直不知道Sara当年的那句回答是否出自真心，不过她隐约觉得Sara对她，如果说是一种怜悯，更确切一点，不如说是同情，因为她们之间有那么点程度上的同病相怜，因为如此，所以更愿意接纳对方。
不过直到现在Sara口中的那个“The strongest bond ”都没能建立起来，其实开始的时候就注定这个所谓的“家”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一个以各自利益为纽带的家，怎么能算得上是个“家”呢？
顾蓉渐渐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坐在Sara对面，脸上带着笑，问道：“今天阿姨怎么有空的？”
她笑了笑，帮她倒了杯茶说：“一年下来很少有机会一起吃顿饭。”
菜很快端上来了，玉盘珍馐，顾蓉看着心里却只是疑惑。
寻常人家和长辈一起的聚餐，她记忆中一次都没有过，没有那种和谐融洽的气氛，没有长辈的殷殷叮嘱，没有欢声笑语。
一切就像走流程似的，机械的把碗里的饭菜全部吃完，而后礼貌的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犯对方，最后微笑着散场。
好在两人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面放下筷子，而后残羹冷炙撤下去，又回到了原来。
“蓉蓉，你知道我放在你身上的心血并不比承希少。”Sara喝了口水说，“一直以来，我自认对你没有亏待的地方。”
顾蓉笑了笑，没有看她，“阿姨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笑着放下杯子，脸上还是波澜不惊，说：“想必你也知道，那天的聚会，我的初衷是什么。”
她聚会上说的很清楚明白，如果不是为了敷衍谭惜，就是被谭惜给威胁着这么说的，或者，还有另一种原因Sara还有别的计划。
顾蓉自认很了解Sara，她向来不是那种会受到别人威胁的人，她有足够的能力，智力还有魄力。
“阿姨想要我做什么？”顾蓉勉强笑了笑，问道。
“很简单，帮助谭惜。”
“为什么？”她不是一心想要Nik接近宋娜，从而策动宋宁？怎么现在变成了谭惜？“那宋娜呢？”顾蓉轻声问道。
Sara笑了笑，说：“宋娜不算什么，宋宁也不算什么。”
她说的不清不楚，却那么的理直气壮，如果排除宋娜还有宋宁的话，就意味着她还有别的计划，这个计划里面即便没有宋宁的支持她也没有关系。
当然这一切只是顾蓉的猜想，她不知道Sara心里想的，却也不好追问。
她能问的只有关于他的事情：“为什么也Nik和谭惜在一起？”
“承希不是曾经喜欢过这个女人么？让他们在一起难道不好么？”Sara面带微笑，她惯用的那种胜利者的微笑。
顾蓉皱眉，她实在是不清楚Sara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知道如果在之前，她都不能动摇他的话，那么现在在他已经认清自己的心的时候，让他放弃苏禾，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想做这种事情。
“Nik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简短的一句，这下Sara却不笑了，“你能做到。”
“一起生活十年，阿姨应该知道Nik 的脾气，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都动摇不了。而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当年的谭惜，现在的苏禾。
“一旦有了自己执着的东西，他的弱点就显现出来了。一旦有了信任的人，那个人就没那么无坚不摧了。”Sara淡淡笑了，说：“不必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信任你，这点就足够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顾蓉听着心里不禁一阵寒心。口口声声说是他的母亲，可是，哪有做母亲的会算计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