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奇峰陡起
电话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金戈。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你办公室找你，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杜承希，你是准备一声不吭人间蒸发了？”
跟金戈通话，向来不需要十分认真。
他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回答说:“如果准备人间蒸发，这个电话你就不会打通。”
“不跟你废话了，你知道谭惜住院了吗？”
“知道了。”
“她告诉你的？”电话那边带着点试探。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僵。
杜承希没打算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打电话来就为了确认这事？”
那边停了会儿。
他沉吟着，终于说:“金戈，我现在身边有结婚对象了。”
是结婚对象，而不是女人或者女友，这是杜承希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而金戈知道，他这种人一旦许诺，必然奋不顾身。
Dont make promies that you cannot keep.
这是谭惜提出分手时，他说的一句话，金戈至今都还记得。
“她是谁？”金戈急切问道，他倒想知道能让杜承希许诺婚约的人是什么样的女子。
“你见过两次。”
金戈皱了下眉，没敢立刻定论。
“是苏禾。”他忽然想到上回在教堂的时候，不禁笑了，“没想到被你说中了，不过“曲径通幽”这个词，你误用了。”
“我们现在很好，而谭惜那边不用我说你也会用心的。”他说。
金戈还没诧异中恢复过来，他选择苏禾那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他不是那种贪图女孩儿青春的人，也不是会率性而为的人，突然和这么个小女孩儿定下婚约，实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见过苏禾，那个女孩儿跟谭惜有着极为相像的一张脸，因为这？可是谭惜已经回来了，他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谭惜呢？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他斟酌着，“因为她和谭惜很像？”
他笑了笑，顾蓉这样认为，现在连金戈都这样说，苏禾跟谭惜很像？
“苏禾笑起来嘴角会有酒窝，谭惜似乎是没有。”他说。
“你想说明什么？说明她们的不同之处？”
“苏禾不像谭惜，她们是两个人，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说话风格，还有不同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
金戈的世界，在遇见谭惜之后，就只有谭惜这一人了。他这个人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会事事为她考虑，即便牺牲自己。所以当年，当谭惜说喜欢的人是杜承希的时候，他立刻选择了退出。
“那你为什么对谭惜念念不忘？”
这个问题他从未问过金戈，一直没有过合宜的时机。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清楚，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他说出口才发现他已经替杜承希回答了他的问题，却还是不肯死心，说:“你跟我不一样，不能同等解释。”
“在感情面前，没有特例，谁都一样。”
听到他这句，金戈终究是没有话说了。
午餐地址是离小区不远的一家餐厅。
餐厅位于一条购物街，两旁梧桐树上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树叶，不够繁茂以至于盖住大部分的阳光。
夏天渐渐逼近，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奶奶勤劳朴素了一辈子，向来不喜欢铺张，他知道这点，就点了分量相当的饭菜，菜色不是很多，每一盘都很精致。
奶奶口味比较清淡，不喜欢葱还有蒜，苏禾发现端上来的清蒸鱼里面没有放最常见的小葱。
苏禾提着一颗心，盯着侍者端上来的菜，等到上菜完毕，看见没有一盘菜不合时宜的时候，她更是惊讶了，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他。他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却没有看她，放在桌布下的手握了她一下却很快松了，女生愣了下才低头看了下他的手，在看见他很是标准的“OK”手势时，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奶奶，，”
苏禾脸上刚挂上甜甜的微笑就被对面的老人打断了，“你今天什么也别说。”说罢转向杜承希问道: “你和刑认识多长时间了？”
“去年十二月认识的，算到现在将近五个月。”
“五个月就在一起了？不觉得过于草率？”
他皱了下眉，平静道:“认识的时间长短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了解程度。”
“你足够了解刑了？”
“奶奶，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我对苏禾不是率性而为，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给她一个家。”
她皱了下眉，问道:“你比刑大多少？”
他垂眸，目光平静，说:“将近九岁。”
“结过婚么？”
“没有。”
“谈过女朋友么？”
苏禾咬了下唇，忍不住皱了下眉，说:“奶奶，这样不太好吧……”
“没关系。”他看向他而后回答说:“以前谈过一个。”
奶奶瞪了她一眼，接着说:“你比刑大九岁，你有的经历，她完全没有，再过十年，她三十岁你四十岁，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完全生活在不同时间段里面。”
女生看了他一眼，他握的她紧了些，示意她放心，“十年或者如此，那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呢？十几岁的时候，九年是很大的差距，几乎占据一个人一半的年纪，到了二十岁，差距变成三分之一，年纪越大，差距越小，等到八十岁的时候，两个人站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差别了。”
老人叹了口气，没奈何说:“可是你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而刑还在上学，你们之间的差距始终存在。”
他沉吟了会儿，说:“刑现在还在上学，等过几年如果考研，跟我在一起，她可以不必那么辛苦;如果毕业可以去企业工作也可以在家里做个家庭主妇，不必为了生活奔波忙碌，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难道不好么？”
他为她计划了这么多，他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这些呢？
那天最后以奶奶的退让结束，这么要强的一个老人居然在他那么平静的，温和的语气下面渐渐让步，最后只好作罢。
她想，如果说这场对话是一场争锋相对，不如说是奶奶的一次试探，对杜承希的好感还有对苏禾的关心，使得这次试探最后以奶奶的松手而结束，不过奶奶至终都没有同意离开这片土地，年轻时候被分配到M市，遇到了爷爷，而后在这儿安生立命，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环境，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离开的。
在杜承希离开之后的三天内，家里，菜场，医院，日子照常过，她总会想，之前那段日子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如果没有他的电话，她都会怀疑之前种种是否真实存在。
第四天中午从医院里拿奶奶的身体检查回来，在看到楼道底下那个身影的时候，苏禾愣在原地，隔了会儿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的时候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走过去，隔了几步路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女孩儿走到她面前，很近的距离，看着她，微微皱眉，有那么点迟疑，“清明节放假回家，上回的事情想跟你说清楚。”
“没事儿，”苏禾松下一口气，会心的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没在意什么。”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林欣略微停顿，皱了下眉，换了种语气说:“我和周晨以前就认识，你知道吗？”
“知道，他跟我说过。”
“初中时候认识的，我们初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他追我，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说着忽然笑了，“他要某样东西，总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不可。那天在宿舍楼底下他做的那件事情你是没看见，要是看见了他蠢的这么执着，说不定就心软了。”
苏禾只是抿唇，静静地听她说。
林欣看见女生那么平静的模样，心里反而觉得有些歉疚了，转念想到那天在酒吧门口看到的那个男生，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为这个女生而变得那么颓丧，她的心像被人狠狠剜掉一块，无比难受。
而这一切的都是因为苏禾。
“苏禾……”她轻声喊了她一下。
女生抬眸看她，对她的来意不甚了解。
“如果周晨来找你，你能不能不要见他了？你身边不是有别的男人了么？”
蓦的，苏禾定定的看向她，带着疑惑，带着探究。有那么一瞬间，这眼神却让林欣心里有些发慌。
须臾，她才听见苏禾的声音，“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如实回答？”
林欣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心里越发慌张了，“什么？”
“你知道，，杜承希么？”
林欣先是一怔而后笑了，“我怎么会认识他？他不是和你……”她说着忽然打断了，皱了下眉，没再说下去。
女生微微笑了下，像是自嘲，“是啊，现在我们院里谁都知道他了。”
“不过上回来找你的小学弟，你们，，没在一起吗？”
女生只能苦笑，说:“怎么可能在一起？”苏禾目光暗淡了一下，问道:“你和周晨，现在在一起了？”
林欣的眼神有那么点闪躲，笑了笑说:“怎么这么问？你来M市，告诉你父母了吗？”
苏禾这个人看起来很简单对什么人都很和善很义气，涉及到家里的事情却只跟姜怡一个人说过，宿舍里其他两个女生除了知道她的住址以外其余一概不知。
她不讨厌成为焦点，也没有要成为焦点的意愿。
她只希望在所有人当中能活的平凡，不需要别人的特殊对待还有特殊眼光，那种环境太复杂了，她受不了。
那天，直到最后林欣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火树银花外面看见林欣的时候苏禾的确是吓了一跳，在看见女生凛冽的目光时，她莫名的有一种愧疚之感，那种由周晨身上衍生出来的愧疚感，落在林欣身上。所以她明知道女生今天的来意还是决定静静听完，明知道女生的要求有些过分，还是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