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蓝玉发簪
韵画刚刚回到自己的殿里,就听到小年极其兴奋的吱吱声,她快走了几步,就看见正在和小年玩闹的哥哥和高家世子,二人今天均是轻装便衣,不过没有着长袍,清一色的淡蓝色腿武装。
“你们俩人今天怎么这么闲?”韵画笑着问他们。
“他说想你了,今天无事,便过来逛一下,我们从后角门进来的,不用去前殿请安,所以就藏在这儿等你。”高云龙笑着回道。
“哥哥也没事儿么?刚在殿上龙帝说让你相助镇抚司。”韵画看着韵棋一脸的安逸之态,轻声询问。
“嗯,让手下的人去了,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家老铺被焚了。”韵棋有心无意的说。
“呃?什么老铺?还惊动了镇抚司,那不是都安处应该管的事儿么?”韵画不解。
“听说整个铺子连带着主子死了二十多口,那铺主的儿媳妇刚生下孩子还没满月呢,也没留情。”韵棋叹了一声,说完这话,他收起了刚刚的高兴劲。
“韵兄,本性过于善良了些,听说还掉泪了?”高云龙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带着些许的嘲笑意味,小声的喃了一语。
“那可大体知道是什么原因?”韵画问道。
“不知道,这家药铺,在黎都最有名了,听说好多奇草珍材,他们家都能找到,人性还不错,穷人大多济,灭门之后,自发来帮助处理的平民占了半条街呢,满街都是泣音,让人听着心里难受。”韵棋皱起了浓浓的剑眉。
“如你所说,结仇必然不是了。抢财不曾?”韵画又问。
“也不是,钱财一分未动,前台的银子全在。”高云龙点了点头。
“你也去了?”韵画转过头来问他。
“嗯,这不是约好了和你哥去打撩子,衣服都是昨天在我那里熊的,我找他不着,就去了那儿,人还没到,就能闻到血味,天一亮那门厅里被杀的人血都浸透门坎子了……这才发现,街坊们还说呢,这老年百年来就没有开过这么晚的门,哪成想,出了事儿了!唉!”高云龙想到早上入目的那个场景,有些瑟缩的抖了一下肩膀。
“药铺?可有少了什么?”韵画问道。
“听说少了交易账目和一些药。”韵棋说道。
这家仁术堂,坐落在帝都的北街街中,全黎都属他们家的生意最好,老板童叟无欺,人性善良,有的老百姓真的买不起药了,还可以用粮食来换,七代单传,这家人也有意思的很,都不恋仕途,一心的钻研药理,这儿媳妇刚生下孩子那天,偷偷送来的鸡蛋、孝衣服、还有浆洗干净的布片子,摆了门厅的一台阶,伙计一开门,着实吓了一跳。
到这这辈,传了八代人,全是忠良厚道的医者,老话说富不过三代,他们家压根就没富过,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多,却谁都想不到,几辈子没出过败家子的仁术堂,却在一夜之间,断子绝孙。
韵画的小眼珠子来来回回的转了转,她心里犯了一个寻思,莫非与前段时日龙帝中毒有关?但是想着镇抚司再怎么样也不能痛下杀手,灭了人家满门吧?听哥的话意仿佛是镇抚司也是知道后去的。
韵画正神思他处之时,意就跑进来:“郡主,泯妃娘娘来了。”
“啊?她不是陪着帝君么?有事儿传我过去就好,怎么还亲自来了?”韵画轻声的问道。
“你们俩一同见?还是先去后室?”韵画回头问他。
他们俩仿佛听到了脚步声,连话也没有说就退了进去,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泯妃就急匆匆的进门来了,她也没讲什么礼数,直接走到韵画的面前,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用手指了一下。
韵画立即拔了下来交到她的手上,泯妃虽然努力的在平静着自己的心境,可是接簪子的手,还是有些微微的抖动,她接过来后,眼圈突然就红了起来,一边拉着韵画的手,一边找个椅子坐了下去,韵画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站不住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泯妃问她。
“是黎黎给我的。”韵画有些不太明白。
那天她和黎黎回黎都的时候,黎黎就抱着一个锦布的小包,两人也没有什么事儿,黎黎就把那个小包打开来,一小包的首饰和玩的东西,这个簪子最普通的一个蓝玉,只是颜色韵画十分的喜欢,没忍住的夸了几句,黎黎看她喜欢,便送给了韵画。
蓝玉的簪子,就象一个天然的树枝一样,在前面大点的地方,象个包着树枝的蓝叶,蓝玉,并不值钱,只是这个簪子的造型有些特别,韵画自小就是不爱奢华之人,特别喜欢线条简单,姿色清爽的东西,韵画看黎黎并不十分喜欢,便也不矫情,把自己头上的金镶玉簪子直接插在黎黎的头上,二人皆闹个欢喜。
“黎黎呢?传她进来。”泯妃听韵画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突然生起了一丝的怒气。
少许功夫,黎黎就过来了,她不知道怎么了,刚要施礼,泯妃就张嘴问她:“不用行礼了,这簪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簪子?”黎黎被她严肃的表情吓的有些懵圈了。
“这个!”泯妃颤巍巍的把簪子举了起来。
“这个……是我的么?”黎黎更加的糊涂了。
“怎么不是你的?是你给韵画的,难道这种事情,能乱编排的么?”泯妃的声音提高了三分,也严厉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王婶给我的吧,我真记不清了……”黎黎有些委屈的说道。
“……”
黎黎正在纠结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瞪着双眼紧紧的盯着韵画:“是在车上给你的那个?”
“对!”韵画点头并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对视着,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拉起她的手,用力的捏了一把,神情分明是告诉她,别怕。
“我想起来了,那个是在那个小屋里翻到的,就是龙驰关我们的小屋子!”黎黎恍然开朗。
“怎么会在那里?这个是哥哥那天去北吴平乱,捡的蓝玉,他亲手雕给我的,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泯妃的声音低了下来。
话音刚刚落下,高云龙就从内殿钻了出来,他直接走到泯妃的身边,一把把簪子抢了过来,来回的翻看着。
“云龙!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去前殿让姑姑看看你,月余不曾相见了。”
“姑母,这就是那只,你看这里,还有我小的时候咬的牙印呢!”
高云龙轻声的说道。
“可不是!”泯妃娘娘接了过来,用手来回的抚摸着。
“可是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看见姑姑带过,我还问过你,你说丢了么?”高云龙问道。
“没丢,是骧儿出事儿的那天晚上,我送给了肖姑姑……”她轻声的说道。
“肖姑姑?表弟的奶娘?她不是逃了么?”高云龙皱起了双眉,眸中闪出一抹阴寒和冷漠。
一年前,是他带着人去的越楚山的小屋,也是他将肖姑姑送到了镇抚司的牢中,那里他也翻找过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在记忆中不应该有任何的遗漏。
“她……如果不逃,以龙帝对骧儿的喜爱,她会死的,所以我让她逃了,她不是有意的!”泯妃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天。
那天起来,龙骧就一直心情不好,早膳都进的很少,六岁的他聪明漂亮,湿润似玉,只有那一天,是他重来都没有过的焦躁、烦心。书自然也没有心情读下去,用过膳后,便在殿前踢了一会儿的蹴鞠,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烤的吓人。
肖姑姑便请示着带着他去后面的花园阴凉处玩,到了正午时分,几个太监才抱着湿漉漉的龙骧急奔回来,说是掉到了后花园的池子里,头角还浸着血,泯妃吓坏了。
肖姑姑一身湿的站在一边痛哭,整个人就象个傻子一样,问什么也说不明白,一直到太医来了,泯妃娘娘才听着那几个小太监拼着讲了一遍事情的原因,龙骧一直在池边和肖姑姑编着蝈蝈儿笼子,看见几个远处的小蜻蜓在池子里点水,便觉得有趣。
肖姑姑看他就那样撅在岸边,怕他累着,便叫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去把椅子和阳伞取来,她站在龙骧的身边打着扇子。
这几个小太监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肖姑姑正把手里的水果扔在地上,直接隔着栏杆往里面跳,把几个小太监吓坏了,再一看,哪里还有殿下的影子,便想到是不是殿下掉下去,几个人这才也跟着栽进了池子里,好在池子是建宫的时候自己搭的,下面没有泥,全是青石垒的。
人一蹦下去,就看见小殿下在底下沉着,还星星缕缕的冒着血线,肖姑姑也在那儿连拉带抱着,几个人用劲窜了下去,才把这一大一小给拽了上来,就给抬了回来。
池子虽然没泥,石头却多,本就在水底也不用垒得多么齐整,龙骧掉下去,如果不是有点水的阻力,估计小命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