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久闻花名
天朝1687年的秋天,是一个与以往的一千多个秋日没有任何区别的一个季节。渐渐寒冷的天气,空气中稀薄的冷意侵袭着人们的身体,眼看着每个人的身上都着了厚厚的棉衣。
此刻,已是月上崇明之时,却有一条长街,才刚刚开始了它一天之中的热闹。每一家店铺中,都是宾客盈门。
大红的灯笼照得到处一片明亮,也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尤其以相邻而建的灵音阁、博弈轩、文墨苑和肖生斋最甚。已是一如既往的座无虚席。
琴棋书画,台下不时传来喝彩之声,台上的四名女子却毫无所动,似乎已经对这样的欢呼习以为常。
灵音阁中。一曲终罢,最后一勾之后的琴弦还在颤动,台上女子却已缓缓起身。上好的轻纱锦缎包裹着她玲珑婀娜的身姿,令人神往。
容颜清丽,眉若远山之黛,肌如露华凝脂,鼻翼小巧,吐气如兰。墨发披肩,随风轻动,便似水中月,镜中花,朦胧美好。
“好!”
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一双双痴迷的眼睛追随着女子的身姿移动着,竭力想要多看上两眼。
“痕妆姑娘的琴艺真是越来越高超了,如潺潺流水从她指尖流出,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人间难得几回闻啊!绕梁盘旋,三日不绝,让人回味无穷啊!”
座中,一男子慨然。他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移动视线,反而闭着双眼,似乎仍在回味刚刚的琴声。他一身青衣,儒雅之态尽显。
“她就是痕妆?……果然不一般!”
与青衣男子相对而坐的,是一名身着紫锦的年轻男子。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痕妆轻缓的脚步,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
二十年前,灵音阁里,一直以云漪澜为支柱,所以也是最早栖身幽门之列的。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幽门的称呼,却也已是为众人所知的高雅之所,同柳絮巷的其他地方不同了。
自从云漪澜嫁给庄相之后,灵音阁更是名声大噪。却因为一直没有能同云漪澜媲美的台柱,灵音阁也渐渐不复当年的风采,只可以算做是勉力维持了。
直到半年前,突然来了一位痕妆姑娘。这位痕妆姑娘不止容貌绝色,更是琴技了得,堪称惊才绝艳。她一出现,便力挽狂澜,才有了灵音阁如今这样的盛况。
据外界传闻,这灵音阁如今真正的老板,便是痕妆。
这样才貌双全,而且还有如此财力的女子,不只是少见,怕是这天下,也就仅她一人了!
“那当然!我介绍给你的,哪个差了?”
青衣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盯着对面的同伴,似乎是在邀功。双眸炯炯有神,却干净清澈,如同一湾不曾被任何杂质尘土沾染过的清泉一般。
“虽然很不错,只是不知道同云漪澜相比,又如何?”
如今,听过云漪澜琴音的人虽然是越来越少了,却也不至于没有。既然是同样出身灵音阁,又同样是以琴艺着称,就免不了要被人用来做比较。
能顶得住众人的比较,还可以如此从容不迫,淡然处之,这样的女子,如此与众不同,让他足够佩服和欣赏。
“那哪能比啊?婶娘是什么人?!那可是云氏的传人。云氏的人,哪个不是天生的音痴[妆不过一个普通女子,能达到如今这般境界已是非同一般,哪里能跟婶娘比?!”
青衣男子眉飞色舞。提起他的婶娘,云漪澜,似乎有着无限的骄傲和自豪。
“也是。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
紫锦衣着的男子依旧只是浅浅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他不过是在所有的思绪中挑出了那么一句话,也不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虽然没有那么幸运,听过云漪澜的琴音,但以外界所传,那样传奇般的人物,应该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媲美的;而这女子的这份沉着淡然,却也不是别的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正所谓“各有千秋”。
“好了,走,带你去见见痕妆的真面目。虽然痕妆的琴无法同婶娘相比,但痕妆的容颜可是跟婶娘很是相像呢!”
青衣男子说着就拉起同伴,从人群中挤出去,朝后院走去。
“很像?”紫锦衣着男子疑惑地皱起眉头。
“是啊!”青衣男子感叹一声,“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就是婶娘呢!不过婶娘已经过世了,而且年龄也不对。”
“那会不会是跟云漪澜有什么关系啊?”十分相像的两个人,应该不会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吧?
青衣男子自然明白,同伴所谓的“关系”是指什么。
“我也奇怪。可是二十年前,三个世家相继遇害,也正因为云氏满门惨烈,婶娘才会入都的,又怎么可能还会有跟她有关系的人呢?如果硬要说有,也不是没有,只是......”
青衣男子突然眼含悲伤,不再继续说下去。
紫衣男子知道,自己触及了同伴的伤心事,也不追问。
灵音阁分前后两院,前院供表演和客人们歇息,后院便是阁中女子的居所,若无主人的同意,就算你的身份地位再高贵,也别想踏入后院半步。
幸好已经离后院不是很远,这样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太长的时间。
两人在隔着前后院之间的拱门边停下,青衣男子满眼含笑地左右看了看在门口守着的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那笑容,越看越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谨言、慎语,你们今天换了衣服没有啊?对了,我上次不是让冰儿给你们买两身花哨一点的衣服吗?你们俩可是咱灵音阁的门面啊,不能总是这么沉沉闷闷的啊!你瞧瞧,本公子才几天没来,居然一个个板着个脸,是不是想本公子我了啊?要是想本公子,就大大方方的说,本公子可是不会笑话你们的!......”
紫锦衣着男子好笑地看着同伴,听着从青衣男子口中顺顺溜溜说出的一句又一句调侃,抽搐着嘴角,几次几乎笑得岔不过气来。
未几,从后院走出一个小丫头,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站在门口朝这边喊道:
“蓄爷,您就别逗谨言、慎语了,快进来吧,茶点都准备好了,姐姐也在等着了。您要是再晚一点儿,姐姐生气了,您可别怪冰儿没提醒您!”
“我还说谨言、慎语一点儿都不可爱!这都快三个月了,他们居然能忍住不搭理我C歹本公子也讲了那么多笑话给他们听了!如今连冰儿你怎么也变得不可爱了?!真是的!我这就去看痕妆!”
青衣男子嘟囔一声,这才抬脚朝冰儿走去,边走,边同冰儿搭着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灵音阁的后院同前院一样,都是分为上下两层的。房屋绕着花坛围成一圈,其规模几乎可以媲美一般的王公府第。
痕妆所住的地方稍微偏里,且在二楼,地理位置上相对比较安静。
“蓄爷,您还是快请吧!”
这个小魔王,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满肚子坏水!要不是谨言、慎语功力深厚,恐怕早就被这位蓄爷气得吐血了!
冰儿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让到了一边。等两位客人进去后,轻轻关起了房门,便站在了门口等候。
笑嘻嘻地用折扇拍打着手心,穿过珠帘,青衣男子便弯腰,做了一个揖,嘴中念念:“痕妆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桌边的女子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壶:“琉森,几日不见,你这个揖做的倒是比上次标准多了。”
“那可不,自从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可是日夜加紧练习呢!不然,我也不敢来见你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奖励?”
庄琉森说着,便径自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嗅了嗅,便一饮而尽。然后,将脸凑到痕妆的面前,嘿嘿笑着。
“我这不是让你来见我了吗?”
痕妆理所当然地说道。眉飞色舞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嚣张,却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让人佩服的自信。
“见你......这算什么奖励?”庄琉森抽了抽嘴角,缩回了脖子,恹恹地拿起茶壶,再自行斟满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就知道,他在她这里,讨不到好处!
“这位就是你差人来说的那位朋友了吧?你好,请坐。”
痕妆好笑地看了庄琉森一眼,柔柔的目光转向同庄琉森一起走进来的紫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是啊!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庄琉森朝痕妆挤了挤眼睛。
痕妆轻轻一笑:“嗯!风流俊朗,玉树临风,果然称得上。”
“姑娘谬赞。在下独孤焱。一直听琉森谈起姑娘,今日见到,果然如霁月清风,不染凡尘。”
独孤焱一拱手,也坐了下来。
“原来是为幽门赐名的燕国世子啊,久闻大名。‘谁道青楼最薄情?泪垂总在幽门内。’世人只怕没有几人能够明白这一点。”
独孤焱微微一笑,正打算开口。就听见庄琉森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还不忘说着:
“哈哈哈!久闻大名?火火的名气在别的地方从来都不大,只在柳絮巷里人尽皆知。痕妆怕是久闻我们家火火的花名吧?哈哈哈!”
庄琉森插着嘴,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将另外两人才刚刚见面的生疏化解开来,一片融合。
“别听这家伙瞎说!整个柳絮巷,名声最火的怕就是蓄爷庄琉森的名字了,我又算得什么?”
独孤焱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力道之大,疼得庄琉森咧开了嘴,死命地从他的手里拽着自己的肩膀。两人开始了互相打趣。
“去!本公子的名声又何止于在柳絮巷?你出去打听打听,邯郸城里,有几个人不知道本公子的大名!”
庄琉森拍拍胸脯,那样子,大有天下任我行的豪情壮志。
好不容易将肩膀从独孤焱的手心里拯救出来,庄琉森赶紧往痕妆身边移了移,与独孤焱保持着安全距离,满脸戒备地盯着独孤焱。
这个火火,总是借着自己的武功比他厉害,欺负他!若不是他的体质不宜习武,怎么可能任由这个混蛋这么欺负他?!
“两位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何止在邯郸城,只怕这天下鲜少有不知道赵国邯郸城里的两位青年才俊的。”
痕妆又重新为两位客人添上了茶水。
“还是痕妆这话说的,真是甚和我心啊9是你了解我!哈哈!”
三人无拘无束,却是一夜无眠,相谈甚欢。
同样的月光下,赵王宫里亦是灯火通明,却又是另外的一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