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上官计策
独孤焱冷冷一笑，转身同钱大人面对面，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我记得我燕国的书局似乎处在后宫之中，书局中的情况，钱大人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钱大人这几日去过后宫？！”
厉声质问，独孤焱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一片冰冷，那双眸子似乎可以穿透人心一般，让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藏无可藏。
后宫是一个国家的王上最私密的地方，连后宫妃嫔的亲眷要去，也得事先禀报，更何况，他钱大人并非后宫之人亲眷，不过是一个外臣而已！
钱大人将头抵在地上，身体开始不断地颤抖起来。呜呜咽咽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钱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振振有词吗？”
独孤焱继续逼问，这是他回到燕国，参加早议事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一直以来不发一言，让这些朝臣一个个都以为他在赵国受尽屈辱，是一个懦弱无能之辈。
谁曾想，他不过是怠于开口，将所有想说的话都通过独孤淼的嘴说了出来。
今日，他突然站出来，那么辞严厉色地与当朝第一谏官对峙，竟毫不输阵，甚至三言两语便将对方逼入了绝境。
“臣……臣……”
“老七，钱大人不过是听了些谣言，担忧父王安危罢了，并没有恶意。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钱大人不停地擦拭着额上渗出来的冷汗，一个字嘟嘟囔囔了半天，硬是接不出下文来。
独孤焱对面站立着的是当朝三太子，也就是他的六哥独孤森。
独孤森突然地接口，钱大人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心里也镇定了下来，面上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么慌张。
“是吗？钱大人？”
独孤焱却依旧目光冰冷，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犀利的目光直视钱大人。
钱大人的心里猛地一颤，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便冷下去了一半。
他努力挺直腰板，想了半晌，找不到一丁点能被人当做把柄的东西，按捺着心底的不适，他重重点了点头：“是！臣……”
本想再重复一遍他不过是担心王上的安全，向燕王表一表忠心。虽然想要的目的没有达到，至少不能让他失去了王上的信任，话头突然被打断，独孤焱的目光总让他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身为我燕国第一谏官，却随意听信外界谣言。不仅不加以查实，竟还胆敢提到早议事上来，言辞凿凿地质问我燕国王上！钱大人这谏官，就是这么当的吗？！”
独孤焱这一番话，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一字一句，却都似乎有千斤之重，压得钱大人只顾低着头，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低落在地上，却不敢擦拭。
天啊！他今天是不是出门忘了给佛祖烧高香？为什么平时名声那么烂，又胆小怕事，连被送去赵国当质子也那么顺从的七王子，四太子，今天会突然好像变了一个样子似的？
不仅说话，连眼神都变得那么严厉，那么冰冷，那么深沉，似乎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明明是为了让燕王为难，说出那件事情，造成全国恐慌的局面，再由三太子出面平定，却没想到，偷鸡不成，反噬一把米，三太子独孤森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
他死死地瞪着独孤焱，一双眸子似乎能喷出火来，又似乎随时都能把人冻死。
原本以为，一个独孤淼已经够难对付的了，没想到，居然回来了一个比独孤淼还难对付的独孤焱。
先前，他没有理会一个在赵国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的存在，以为他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看来，以后他得小心一点了。
独孤焱却扬了扬唇角，冰冷而轻蔑的一笑，却对独孤森的目光不再做出任何回应。
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已经被独孤焱扣到了钱大人的头上，现在，独孤森和钱大人只能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燕王的身上了。
若燕王表示不在意，宽恕了钱大人还好。只怕燕王生气，又想趁机警告群臣，打击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那么今日，就不只是蚀一把米那么简单了。
在燕国党争中，原本拿得一手好牌，手握燕国第一谏官，可以随时左右燕王的决定，独孤森已经算是赢了一大半。
今日若是保不住这位座上宾第一人，在今后的党争中，三太子独孤焱便又站在了与其它三位太子一样的高度，甚至还可能落后一大截。
安静，整个朝堂上尽是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燕王的脸色，每个人都清楚的直到第一谏官在燕国的重要地位，他们在等待着。
等了很久，钱大人都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都快要跪得麻木了，燕王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扶着李金泉的手臂起身，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
众大臣猜不透燕王的心思，也不明白燕王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擅自揣度，一个个站在原地，又不敢离开，面面相觑。
燕王刚离开没多久，里面李金泉便传来口谕：“王上召见杜太傅、项太傅、章太傅、程太傅和太宰秦渊砏秦大人。”
五位大人跪地接谕后，便跟着李金泉去了后殿。
燕王此刻正坐在一张黑漆太师椅中，闭目养神。他疲倦地揉着眉心，两个眼眶下垂着的黑重的眼袋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阴暗当中。
李金泉走到燕王身边，俯身低声提醒燕王。燕王缓缓睁开眸子，上下眼皮就好像被人粘在了一起。
五位大人见过礼，燕王又重新闭上了双眼：“坐吧。”
谢恩一一入座后，五位大人正想问候一声燕王的身体状况，却听燕王缓缓说道：
“五位是德高望重之人，又是四位太子的先生。你们看，谁是最适合第一谏官的人呢？”
五位大人听了这话，微微愣了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燕王的用意。
看来，王上是不打算留着钱大人了。那么第一谏官的位置就会空下来，今后这一重要位置将花落谁家，无疑也就会成为一个最大的筹码，助那人一举登上高位了。
那么，王上为什么偏偏只召见他们五人，而不直接与四位太子商议呢？
五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猜不透燕王的用意，谁都不肯草率开口。
“不必犹疑，孤王不过是问一问你们的意思，作为参考罢了。”
与这些臣子们已经相处多年，这些臣子的心思，他不了解九成，也了解八成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早就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党争，夺嫡，最终的目的还是这个王位。他也是从年轻走过来，也是一步步踩着无数人的鲜血，踏着无数人的尸体才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四个儿子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虽然如此说，他却始终猜不透他的第七子，太子焱的心思。十多年没见，那个孩子，他越发不了解了。
“臣认为礼部侍郎为人敦厚，正直无私……”
“臣认为刑部尚书堪当大任……”
两位太傅一一开口，急切地说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所举荐的人与他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唯有二太子太傅项太傅和四太子太傅程大人，以及太宰秦渊砏秦大人一直缄口不言，看着另外两位太傅争得面红耳赤，却始终一言不发。
燕王冷眼旁观着，李金泉亦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等到杜太傅和章太傅争论够了，两人这才意识到半天说话的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三人竟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脸上一红，一阵尴尬，杜太傅和章太傅齐齐垂下了头，满脸羞愧不安。
燕王这时才开口：“项太傅和程太傅没有要推荐的人吗？秦大人呢？”
不论任何时候，不管是任何情况下，燕王总是像一个可以主宰人生死忧乐的神，他只需要轻轻拨弄一下珠盘，所有的一切便都会按照他预先设定好的方向发展，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臣举荐临沂府尹……”
“别开玩笑了，项大人。临易府尹身担重任，调走了他，谁又来管临易府啊？”
还不等项太傅说完，章太傅便截住他的话头，嘲讽着。
“章大人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王上，臣举荐之人乃临易府主簿上官季策。”
项太傅的脾气与独孤淼十分想像，都是一样的淡泊。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淡淡的，让人软不得，硬不得。
“臣复议。”
程太傅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只说了这三个字后便又垂下磕头，似乎又再次进入了梦乡。
他本是武将，最不擅长耍弄权谋。因为年纪大了，燕王又不许退休，只得接了个闲职。
他是在四太子去赵国之后接到任命的，所以与独孤焱的关系不亲不远。独孤焱经常会向他请教一些战场上的事情，两人这几日才渐渐热络了起来。只是，他不管独孤焱的事情，独孤焱也不会管他的事。
一个花天酒地，一个随处便睡，在外的名声倒都是一样的让人哭笑不得。
燕王也并不指望他真的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