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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日曲奴儿被正式册封为秦王的一等夫人,秦王破例,以极尽荣宠,媲美封后之礼的规格,为她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赐封大典,没人知道原先他一心是想要立她为后,但遭到她极力拒绝,惹得他不痛快之余,只得退而求其次的为她举办了个空前盛会。

    当群臣于大典中得知她是女人时,那份惊愕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各个凸了眼、张大嘴,完全不敢相信她竟以女儿身冒充阉人多年,更心虚自己曾经以阉人祸国的名义要将她喂水淹死。在她受封的当日,所有人皆胆战心惊,频频拭汗,怕足了她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此刻她成了众人的隐忧,一股暗杀之气正弥漫在秦宫之中。

    大典过后,秦王又悄悄密见一个人。

    「没用的东西,又是一无所获吗?!」赢政长腿一踢,将人踢翻,跌至墙角。

    那人忍着剧痛,没敢呻吟,赶紧起身再伏跪在他跟前,一脸冷汗。「有……事实上有眉目了。」汗涔得更凶。

    他脸庞瞬间绽出喜色。「有眉目为何不早说?快说,得到什么了?」

    「这个……娘娘的亲爹娘……还是无踪迹可循……不过那曲公公……」

    「如何?为何吞吞吐吐?!」

    那人深吸一口气才说:「那曲公公原来没死,当年他是诈死离宫,还带走他宫中的纪录,然后……然后遁入山林,修道炼丹了。」

    「修道炼丹?」

    「他……他在炼制长生不老丹……」

    「长生不老丹?他炼制成了吗?」乍闻,赢政惊疑不定。

    「不知……呃,有人说他早已炼成,成仙去了。」那人闭着眼才敢说。

    愕然一阵后,一赢政忽然兴奋大笑。「他是神仙,所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的药丹!」

    「……」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寡人与曲奴儿终于可以生生世世不死相拥了!」正开心的大笑,可眨眼间他又惶然变色。「这曲公公是仙人,曲奴儿是他女儿,必也具仙体,所以她也可能已成仙,某日就会乘云而去……」

    「不会的,大王,曲夫人只是养女,不可能遗传他的仙质。」心知这君上天地无惧,最怕就是这女人消失,探子赶忙说。

    「是吗……那有没有可能,哪日曲公公思及女儿,就来将她接走,留下寡人孤独一人?」他极度惶恐。与那女人走到今日的地步,他不能失去她,任何会将她带走的人事物都是他的敌人,他要铲除所有的敌人!

    「这……」那人头伏得低低的,一句也不敢接口。神仙,这都只是为了阻止大王发怒才编造出口的谎言哪……

    曲奴儿秀眉扬起了欣喜的神采,立于梁山宫柳绿花红的林园里,秀丽白衫在绚一丽的花海中显得最为耀眼,她仰视着天际,喜见一白头鹰在空中盘旋,那兽鸟在她注视后,在天际绕了三圈,才嘶叫一声离去。

    远处的一赢政冷眼见着这景象,脸色更沉。

    花中仙子连凶猛飞禽都能吸引!

    快步走至她身边,猛然将她的腰身勾往自己,她仓皇跌进,满脸惊愕,倏地,他低首,跋扈的掠夺肆虐这属于他的粉唇,像惩罚似的,吻得粗暴激切,直至她已喘不过气来,这才放开。

    「大王,您怎么了吗?」他难得如此粗暴的对她,莫非她做了什么惹怒了他?

    赢政直盯着被他狂吻后那鲜红泛肿的嫣唇。这唇生生世世都是属于他的,谁也夺不走!

    「没事,你可还记得寡人说过要为你盖一座阿房宫的吗?」

    他要建造出一座美轮美奂、空前绝后的宫殿,将她豢养在里头,教她飞也飞不离!

    曲奴儿倏地变了脸。那时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原来他直一打算这么做。「不要,我不要新的宫殿,请大王收回成命,不要再做出任何劳民伤财的事了。」她心急的拒绝。

    若又建造新宫,势必将征召更多的百姓做工,那将造成多少人的苦难啊,她不愿造这孽、担这罪!

    一赢政的脸变得扭曲。「寡人已经要人动工了,这阿房宫是寡人要赐给你的,你不能不接受!」他蛮横的说。

    她不由得生气的瞪着他。「您真霸道!」

    「寡人要兼并天下,本来就是霸王!」

    「你!」

    「别反抗寡人,寡人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讨你欢心罢了。」

    「别这么说,也别这么做,请您别让我成为千古罪人,我从没要您为我做任何事!」

    赢政危险的眯起眼。「原来你怕寡人暴虐的恶名会拖累你也遭人怒骂?」

    「没错,我已是秦宫里的祸水,只求大王别再做些折腾百姓的事,让我的罪孽能减轻些。」

    「你不识好歹!」这女人恃宠而骄了吗?!

    「大王,就算曲奴儿不识好歹好了,天下动乱是百姓之苦,您不该——」

    「住口,你非要与寡人作对是吗?9是又想象从前一样对寡人不驯不从?你既然已跟了寡人,就算将来受寡人连累,骂名传世,也是你的命,谁教你是寡人的女人!」他愤然说。

    将来若他得下地狱,这女人也得跟,不容她舍弃,上天下地,她都只能跟着他一道承受!

    原本还气怒的曲奴儿突然沉默了下来,她静静的啾着他过度激愤的怒容,眼中多了抹无奈的哀愁。

    这让一赢政心头一紧,莫名的慌乱起来。他方才是否对她太疾言厉色了?「曲奴儿,寡人只是……」

    「别说了,曲奴儿知道大王的意思,也早有准备要受万世唾骂了。」她肃容,推开他伸来的手。

    他脸色丕变。「你……」

    「大王,容曲奴儿告退,我头疼,想歇息了。」说完,拂袖而去。

    赢政愣在当场,望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听闻着自己坪然不整的心跳声。

    这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怒容离去……

    今晨,曲奴儿消失在梁山宫。

    梁山宫混乱异常,这消息很快传进正在大殿上早朝的男人,一赢政当朝变脸,甩下文武百官赶赴梁山。

    梁山宫内的所有宫人早就惊恐的跪了一地,有人惊见大王如风暴般出现,甚至惊得昏厥过去。

    「说,这是怎么回事?!」他勃然大怒。

    「奴才们……不知……」

    「该死的奴才,人都不见了,还敢推说不知!」他愤怒的一脚将那出声的宫人踢到昏死。

    众人一见,惊骇无比,再见王额上紫光赫赫,全都吓得低声哭泣。

    「谁,谁给寡人说清楚,她去哪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全都给寡人拉出宫外,受五马分尸之刑!」他狂怒的扫向一地颤抖的身躯。

    「大……大王……今晨奴才们原要伺候夫人梳洗的,哪知……才入寝殿,就见到夫人的被褥完好,没有被掀动过的迹象,似乎一夜未沾枕……」终于有人敢提声说话了。

    「你是说她一夜未眠,更有可能一夜未归,从昨夜就失踪了翅」闻言他更怒,几近暴跳如雷。若是如此,这些看顾她的奴才就更该死了,竟让人失踪一夜才发现!

    「大、大王……夫人昨日与大王不欢而散回宫后,眉心紧蹙,入夜后吩咐奴才们谁都不许靠近,所以、所以奴才们斗胆猜测……夫人是负气离宫了。」

    「负气离宫?!」赢政怒而捏紧双拳。每日他都与她相拥而眠,可昨日他恼她顶撞,所以才没回到梁山宫夜宿,想不到才一夜工夫,她便消失无踪!

    「因……因为,大王从未对夫人动过怒,所以……」

    「所以她只是生气,不久就会回宫?」如果只是这样,他还能安心,可倘若不是……他呼吸变为急促。

    「这个……」宫人满头大汗,无人敢接腔,因为谁也不知道,离去的人是否还会归来。

    赢政迟迟没听见想要的回答,整个人陷入阴沉当中,当下梁山宫处在风雨肃杀之气下,极令人胆寒想逃。

    「大王,常公公有事要禀。」忽然有人匆忙入殿。常贵今日没当班,要见大王也得求见。

    「去他的事,叫他滚!」他凶相毕露,震天怒吼。

    小太监吓得软跪在地。「是是……是。」

    「大王……常公公说此事紧急,跟夫人有关。」前个通报者才脚软,另一个宫人又被逼着硬头皮再报,常公公是他的顶头上司,不报也不成。

    「跟曲奴儿有关?9不叫他滚进来!」赢政满脸焦急。

    不到一刻,常贵已从外殿匆忙入内。

    「莫非你知道曲奴儿在哪?」一见人一赢政即问。

    「不、不知道……」

    「什么?!」他闻言,神色凶暴,吓得常贵满身冷汗。

    「奴、奴才逮到了一个人……」

    「这时候寡人管你逮到了谁,你想死是吗?敢在这时候扰寡人思绪!」

    「不、不是的,抓到的这人在他身上搜出鸩毒……他供出……这、这是要毒害夫人的。」常贵终于说完。

    「什么?!」赢政愀然变色。竟敢有人要谋害他的女人?!「人呢?」

    「奴才已押在殿外候着。」

    「把人给寡人拖进来!」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太监马上被人拖至殿前,丢在他面前,以红布裹着的就是剧毒鸩毒。

    这人叫曹单,已在宫里任职多年,他颤抖不休,汗如雨下,瞧着这包毒,心知肚明自己将不久于世。

    「就是你这奴才想毒杀曲奴儿的?」赢政眼神锐利,杀气腾腾。

    「奴……奴才该死!〕曹单趴在地上,大声求饶。

    「说,为什么要杀曲奴儿?又计划要如何毒害她?」他阴冷的问。

    「奴才……是一时贪财受人指使……指使之人说夫人是妖女,魅惑大王残暴天下,要奴才……在夫人的饮水中放入剧毒……」证据确凿,曹单无可狡辩,只好抖声据实以报。

    他满脸狰狞。「预计什么时候动手?」

    曹单抖得更凶,不敢说了。

    「说!」他震怒不已。

    「是……昨夜……」曹单头伏地,惊得脱口而出。

    闻言,一赢政全身一颤。「昨天就动手了……」那表示……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曹单哭喊着猛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

    「她……她喝了你下毒的水了吗?」一赢政颤声问,整张脸出现惊惧之色。

    「奴、奴才将水送进寝殿就被夫人遣走,没、没能见到她亲口喝下剧毒……」

    「快,快去查那水还在不在!」他倏然苍白着脸下令。

    常贵不敢耽搁,奔至桌案上那只置水银壶前,开盖后却登时变脸,不敢回禀。

    赢政见了,立即冲上前,人还没到,银壶已由常贵手中铿锵落地,地上没水,壶是空的!

    瞪眼地上的空壶,他身躯猛然一晃,急喘几声,突地暴怒转身,亲自揪起那下毒奴才来。「该死的东西!」他掀起漫天的怒气,高举手掌就想一掌劈死这奴才,但掌过头顶,又急怒的顿住。「人呢?就算你胆敢毒死她,她尸首呢?!」

    一阵昏眩,他血涌上喉,硬是又被他吞回喉内。

    「尸、尸首?奴才不知!」话才落,身子就飞出丈外,一赢政怒而将他摔出,曹单当场瘫在地上哀嚎。

    冲上前,他再揪着曹单的衣襟拖向自己,欺近自己宛如鬼煞的脸庞。「寡人要人!」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由口中迸出,口中还隐含血腥之味。

    「人……奴才真的不知,大王饶命啊,昨日奴才送水后就退出了,之后的事全然不知……」曹单哭喊着。

    事实上他惊恐了一晚,不知夫人是否喝下毒水,一早就只顾着到这殿里探头探脑,竟忘了将藏在枕下用剩的毒药处理掉,这才让与他同寝的宫人整床时发现,也才惊动常公公,让这事爆了出来,真是他命中该绝了,呜呜……

    曹单哭说得急切,怕说慢了,就算难免一死,也会死得极为凄厉,绝对会生不如死。

    赢政一愣。「不知哪去了?怎可能?!难道胆敢有人侵入梁山宫将人盗走?」扫视众人的眼眸异常阴鸶骇人。

    众人见他已肝肠寸断的失了性,皆惊惶不定,生怕遭到他的暴虐对待。毕竟夫人的尸首若真遭人劫走,那么护卫伺候的人难辞其咎,全都该以死谢罪!

    一赢政呼吸粗重起来,眼神恐怖。她死了,那女人死了,连尸体都不在了……

    他眉目问倏地拢聚起疯狂之色。她不是负气离宫……而是,死了!

    嘴角徐徐流出一道血痕,郁积在喉头的血终于抑不住的流出。

    「宣、快宣太医,大王吐血了!」常贵见状大惊失色,赶紧急呼传人。

    但赢政浑然未觉自己的状况,只觉一股难忍的心痛沁入心肺,揪得他心口抽描不断。

    他怎能失去她,怎可能?!血突地由他口中狂喷而出。

    「啊!大王,您吐血了刘」一道惊吓的声音由殿口传来,一抹纤细疲累的身子慌忙冲向那吐血后脸色极为恐怖的男人。

    赢政瞪大眼,只是愕然地啾着她,不敢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人是鬼。

    曲奴儿心急得要唤人取来白巾为他拭血,一转头才发现众人正一动也不动,惊愕的瞪着她。奇怪,他们不曾这么放肆敢瞪着她啊,这怎么回事?

    「你们……」

    忽然间,她被人用力抱住,紧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是你,你没死,你没死9以为你飞走了,回天界去了……弃寡人于不顾了……原来你没走,你回来了!」一赢政激动的紧紧圈着她不放,眼角竟流下泪来。

    「大王?」曲奴儿惊惑着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要问明原委,他蓦地全身一松,人已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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