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莫离绝唱

    莫离，莫离，这是清歌给我起的名字。是的，那个女子叫做云清歌，白云的云，清唱歌曲的清歌。

    当初我以为自己已经注定是死了，还想着拉着一些垫背共赴黄泉，好让后来的死士能活得好一些。

    可是她突然经过郊外，竟然顺手救了我。是，是顺手，然后我不在意。

    那一天我执行任务失败，按照规矩，我们是大梁最忠诚的死士，不容许失败的存在。一旦任务不成功，就要赴死，可是我不甘心。

    当初我和很多朋友刚加入死士训练营中的时候，个个都是豪情壮志地许诺，只要能为梁国皇室效劳，即便不能飞黄腾达，也要相互扶植。

    可笑的是，少年的呆傻竟然让我们付出了那么可怕的代价。

    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死士的赛选上，因为他们不够强大，相互残杀的时候被对手杀了。还有些人没能打得过猛兽，那些毒蛇，那些老虎，都是致命的，尤其是主子们喜欢看猛兽狂暴的时候生吞我们的样子。

    在一次次的杀戮中，我已经麻木了，我只知道要活下去，我要变得更强。因为，一旦我有了小失误，就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取代我，他们也想活下去。

    永远生活在暗处，还不能反抗主子，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至少，曾经的我是那么想的。

    可是清歌却告诉我，我有自己的名字，叫莫离，而不是死士代号里的死三，因为我排行第三。

    这种没人性的生活竟然从一个名字开始结束了，原本以为她是想利用我去杀一些重要的人，可她却让我站在人前，不要我躲在暗处。

    当我甜甜地叫她姐姐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拒绝，而且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

    清歌一直都不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至少和别人比起来弱多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对我苛责过，是真的将我当做弟弟去养的。

    直到那一天，她被打入了宗人府的死囚里，我要救她出来，我发现那一刻我才喜欢上了她。

    也许在更早的时候，我就想和她在一起，只是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也没人告诉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我只是单纯地根据我的猜测去照顾她，可是她却让我拿一封信给秦侯爷，而她自己却说要留在宗人府里，她有办法出去。

    后来，信是送到了秦侯爷的手中，而我也听说清歌已经变成了皇上最宠爱的郡主，长乐郡主。

    长乐，长乐，长久的安乐，我不知道大楚的皇上为何一夜之间将清歌视为公主一般的人物去看待对待了。不过这是好事，我祝福她，为她高兴，我也想回去找她。

    可是秦侯爷却问我愿不愿意留在军营中，他说清歌希望我远离京城，而在秦侯爷那里，我凭着一身的好武功可以寻到一份简单的活计，还能很安全。

    清歌在信里说，希望我能平安长大，娶妻生子，阖家欢乐，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但是我现在回京城一定会让清歌更加担心，而且我帮不了她。她的身边有慕容大将军，还有太多优秀的男人，我看得出来清歌被保护的很好。

    只可惜，清歌不知道，她看不出来，也许她和我一样，都不懂什么是情爱。

    发现我们是同样的人后，我并没有多快乐，只是觉得老天爷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该活得幸福的女子却是要在京城的浪潮中被推到了浪尖上，而且一转身就可能是万劫不复，没有任何人会记得她。而她的价值，在许多人眼里也只是博弈的工作而已。

    当活下去变成了一个难题的时候，清歌没有退缩，我也不能变成拖油瓶。

    我甘心跟在秦侯爷身后，临阵杀敌，冲锋陷阵也无所谓，关心百姓下田插秧这样的事情，我都很熟稔，可是清歌的消息也越来越少了。

    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大楚国的景王竟然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思，许多暗卫跟在清歌的身边，我都无法得到很精准的消息。

    没有办法，我只能变得更加完美更加强大，我要给清歌一份好的倚靠，至少要让秦侯爷不要担心，让他在这边疆地方过得更好。

    过了很久，我在沙场上没有宿敌了，那些想要我命的人都死在了我的刀下，我的名字都传到梁国传到强盛的秦国去了。

    这时候我回了京城，满心欢喜地想要见清歌，告诉她我有能力护着她，有办法让她过得更好，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那天黄昏时分，天色很暗，我进了皇宫，却见清歌牵着景王的手，两人的面色都无比平静，眸子伸出藏着深深的眷恋。

    连景王对清歌的感情都要压抑在内心深处，我不清楚这皇宫究竟是何等的复杂，也知道清歌未必有表面那样风光看起来得幸福。

    所以，我退缩了，我害怕了。

    我怕清歌知道我的心思之后，就离我更远了，甚至连我的面她都不愿意见了。

    我将感情深深埋藏在了心里，后来有一天猛然回首，我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

    清歌已经变成了永远的郡主，而她深深依恋的景王欧阳少卿竟然已经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独一人，他是大楚的皇上，是清歌的皇兄了。

    即便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史书上会好好地记载两人都是皇家之人。

    而清歌的长乐郡主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全国，是个人都知道郡主深受皇上关怀，即便是有大臣想要对此诟病，都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即便是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想要借此说话，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和命比起来，很多东西都不是很重要，大抵就是如此了。

    忽有一日，我经过皇宫的时候，想起清歌，要去见见她，她竟然还记得我。

    而且，她说我是她的弟弟，关怀比起之前有增无减。

    我也看得清明，那是真正的释怀，她对所有的事情都没了特殊的感情。

    我开始躲在暗处跟着她，她也乐意让我在身边陪着，我们说话的机会多了。

    可是有一日我竟然不小心地表露了对她的欢喜，那一日我几乎是疯了，说话的时候还对清歌吼了。想想那会儿的事情，我还想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脸上，可惜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清歌开始不愿意见我，我只能离开。

    后来我听黄裳说，清歌命人找了我许久，那时候情歌的神智都有些不清晰了。

    她总是一会儿记得以前的事情，一会儿又忘记了。后来，我再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僵硬着身子，躺在大床上，无论我怎么叫她的名字，她都听不见了，我只记得自己杀红的眼睛和疯狂的举动。

    我一口气杀光了曾经逼疯清歌的那些大臣，包括丞相，我谁都不怕，贱命一条而已。没了清歌，我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从此连一个愿意认真听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人生如此苍凉，我却踽踽独行，我甚至在怀疑为何自己没有随着清歌一起去。

    可是我也知道，若是黄泉之下清歌看见了我，一定会更加痛苦。她想要的就是我好好活下去，否则当初也不会救我，不会让我慢慢体会感情是一种很美妙的东西。

    所以我陪着欧阳少卿一直走到了最后，眼睁睁看着他宠信那个王公公，那个和清歌的面孔有五成像的王公公。我是一个局外人，我没有资格去评价任何一个字，但是我也不屑于和这个高高在上的皇上说话。

    他临终前还在问我，清歌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

    我只觉得很可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