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对不起

    同时，陈子衿担忧刘俊杰，毕竟那是打开头骨的手术，毕竟那是有着巨大风险的手术。

    也许会失忆，也许会伤了神经，也许会让他行为迟缓和呆板，各种手术风险和后遗症在术前就一一告知了她。而他依然走进了手术室，她不知自己此刻该怎么办？如果出现了手术告知书中说的症状，她该如何是好。在两千多公里外的海岛，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要如何做才是正确？若出现了状况，这剩下的几万块钱要怎么支持他们两人余生的所有开销？

    突然，一个护士急冲冲的跑来：“316的家属，你电话打不通，快点，病人醒了！他要尽快见你。”

    陈子衿一听，飞奔着往重症病房跑去，换上了防尘服后，戴上了口罩、头套、脚套等防尘服，随着护士的指引进入了无人监控的病房。

    这一路上，她紧张的通过灭菌通道，怀着沉重的心扉，走进了只有一个人的孤单病房。这个病房中除了无数的医用仪器外，就只有躺在独立病床上的刘俊杰，此刻他全身被无数的线圈缠绕，就如同科幻电影中的场景。

    银色的金属墙壁，充满了未来感，仿佛走进了未来的某个时空，让人迷茫。

    陈子衿忍不住想去拉刘俊杰的手，而他夹着监控夹子的手指也动了动。仿佛，他也很想拉住她的手。猛然间，他睁开了他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深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只露出眸子的蓝色人影。

    他知道，那就是她。

    陈子衿哭了，流出了喜悦的泪花——因为刘俊杰认出了自己，并没有失忆、也没有傻掉。

    是的，她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了那种熟悉和笃定。

    此刻一个护士忙着跟了进来，走到刘俊杰身旁取下了食指上的夹子，提醒道：“我先出去，只能十五分钟，病人需要休息。”

    说完，她转身离开。

    陈子衿慢慢的拉住了他唯一没有夹着仪器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现在好了，等出了院，我们就可以去看大海，去你跟我说的那些所有的地方！”

    刘俊杰眨了眨眼睛。

    尽管他套着氧气罩，尽管局部的麻醉让他此时的反应很慢很慢，可是他依旧吃力的说着：“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用了一分钟才说完。

    陈子衿以为自己进入了“迟缓”的时空，却任由他挤出了这三个字。她流泪了，但是高空的扬声器传来了护士的声音，“忍住情绪，这是无人重症监控室，不能流泪。”

    陈子衿忍着眼泪看着躺着的刘俊杰，强迫自己笑着说：“出院了，我们就可以到处去玩。你先休息，我在外面等你。刘俊杰，我相信你。”

    刘俊杰的那根手指使劲的勾了起来，他好想对她说：我爱你。可是手术的缘故，他说话很吃力，真的力不从心，就算一分钟挤出了“对不起”三个字，都很是艰难。

    陈子衿靠近病床，上前拉着他的手指，只感到淡淡的温度传来，更多的却是冰冷，眼泪忍不住的“刷刷刷”的滑落。

    如此，寂静无声。

    直到护士通知时间到，直到陈子衿的背影完全的消失在玻璃窗后，刘俊杰才终于疲惫的闭上了早就想闭上的眸子。

    他很累，打开了头颅的手术，能不累吗？

    此刻，他暗暗发誓：为了这个女人，一定要重头开始，给她幸福，如同当初说的，给她全天下自己能够给她的所有。

    生活就是如此，在你绝望的时候，总会让你看到另一点希望，可是又会在希望的尽头，让你看到更大的失望。

    三天后，刘俊杰从重症无尘病室搬回了那小别墅样式的病室。再经过十五天，他可以自由出入医院，只是不能有任何剧烈运动，连快走都不行。

    毕竟，他的头顶有两个硬币大小的洞是用其他物质堵塞——这可是开颅手术。可是，他执意坚持让陈子衿订了数个旅游团，将海南南北两线的所有的景点全部走了一遍。

    这一时间，就用了一个来月——连手术在内，在海南共呆了两月，很神奇和不同一般的过往。

    在天涯海角时，陈子衿拒绝了潜水，她是个胆小的姑娘，没有人陪，她不敢去尝试任何新奇的事儿。她也没有去海里游泳，只是穿着比基尼站在海滩上，任凭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冲过脚背，甚至大腿。那随着海浪袭来的彩色贝壳，如同海神赐予的礼物，在她的脚下游走。无数细小的海鱼划过她的脚背，让她觉得大海原来有着无限的生机，自己应该恢复能量和青春活力，迎接更精彩的明天。

    在南沙群岛，她没有同其他人一般，欢快的在祖国最南方的小岛上嬉笑玩沙，而是顺着导游指的方向，看向了三海汇合之处的“水质交叠”的奇观。那一天，刘俊杰站在小岛的边缘，手拿相机对她说：“你学他们一样，在地上画画，我给你拍照片”。陈子衿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

    刘俊杰收回相机，就默默的看着她，几分老成而沉重的样子，哪里像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应该有的模样。

    ……

    亚龙湾尽头的天涯海角，西沙群岛的海浪，博鳌的演出，文昌的宋氏故居，南沙群岛的金色沙滩，洋浦半岛的盐田村，还有吓得陈子衿瑟瑟发抖的巨蟒和赤脚爬刀梯，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当时的旅游团很便宜，住宿的酒店差不多都配备室内温泉，购物景点也很少，除了咖啡厂外，基本很少。且导游的素质和态度都非常好。

    这一年，2002年，海南开放的大小景点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陈子衿依旧是那个天真的姑娘，她可以在沙滩上捡起美丽的贝壳，露出纯真的笑脸。

    她可以在看到巨蛇之际，紧紧躲到刘俊杰的身后，害怕的寻求保护。

    她可以在看到刀山火海表演之际，咬紧了牙，替那演员暗自担心。

    她也可以带满民族饰品，穿着长长的花布裙，在刘俊杰面前俏皮的问道：“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