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久病成医
“擦擦汗吧。”唐敖看苏童的脚踝上已经不见一点黑色,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方才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四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苏童,示意她擦一擦一头一脸的冷汗。
苏童怔怔的接过手帕,心里就觉得十分诧异,眼下这个面巾纸当道的年代,居然还有人在用手帕,并且还不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而是一个年轻男人,这就更让人感到有些稀奇了,不过不得不承认,柔软的棉质手帕用来擦拭汗水,那触感比起纸巾来,果然要舒服得多,尤其唐敖的手帕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像是男士香水,而像是香皂的气息,虽然很清淡,却很好闻。
“你活动一下,看看脚踝会不会疼。”唐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苏童的脚踝,又看她精神也比方才好了不少,似乎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再确认一下。
苏童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脚踝,不由瞪大了眼睛,她的脚踝完全不疼了,一丁点儿痛感都没有,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扭伤过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脚踝之前那是怎么回事?”苏童忍不酌奇的问。
唐敖把方才给苏童垫脚的脚凳拉到一旁,自己坐在了上面,为了怕苏童感到尴尬,他没有去和她一起挤在那张双人沙发上,反问苏童:“你的脚是怎么弄伤的?”
苏童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白天去常青山,不小心绊倒了,之后就扭伤了脚的事情说了一遍,唐敖听了以后,面色似乎有些不对,眉头微微皱着。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苏童看他这副表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唐敖严重的异色在她开口询问的一瞬间就消失了,掩藏的一干二净,摇摇头,微笑着说:“没有,你那个应该是被山上的虫子给叮了,毒素聚集,就成了那样。”
“虫子?”苏童觉得这个答案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我没看到哪里有伤口啊,而且,你不是做家装设计的么?为什么你会懂这些呢?”
“久病成医呗,”唐敖笑着回答,“我小时候调皮,经常跑出去玩,什么蛇虫鼠蚁都见过,这种虫子比较不常见,叮人之后伤口也非常小,所以肉眼很难看得到,它的毒素会造成血液循环不畅通,所以局部就会变得黑紫黑紫的,假如不及时排毒的话,搞不好血液循环不畅通的面积扩散了,会影响到其他部位的供血,就比如说你伤在脚踝上,假如不治,你的脚就会血流不畅通,搞不好就坏事了。我以前遇到过,所以认得,也是巧了。”
苏童对他的说辞感到将信将疑,虽说这么讲倒也可以自圆其说,但是苏童却觉得唐敖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她又问:“那方才你帮我敷在脚踝上面的是什么东西呢?我原来明明看到是黄色的好像纸一样的东西,结果后来你拆绷带的时候,看着倒变成了黑色的了。”
“哦,那个啊。”唐敖眨了眨眼,“是治疗那种毒虫叮咬的药纸,我以前托人从很偏远的那种小村子里买来的偏方,草本的,后来变黑了,其实是因为那种虫子的毒素和药纸遇到以后发生了类似于化学反应一样的情况,所以就变黑了。”
苏童觉得这番话听起来还是颇有些可疑,但是人家帮自己治好了脚踝,如果自己还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不停地刨根问底,那未免也太恩将还仇报,不知好歹了,这么一想,她便没有再提出任何的疑问,点点头,向唐敖又道了谢。
唐敖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对了,今天一天我就遇到了你三回,可是我只知道你是住在我对门的邻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苏童,今年25岁,在x报社工作,是社会新闻记者。”苏童回答说,说完之后,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好么,人家只是问自己的名字而已,自己倒好,连年龄都主动给说出来了,幸亏还没有追加一句“单身未婚”,否则现在她就只能就地挖个坑钻进去,免得活活丢脸死了。
唐敖一脸有趣的表情看着面红耳赤的苏童,便替她解除尴尬似的自报家门说:“我叫唐敖,你应该看到我留的卡片了,所以肯定知道,今年28岁,自力更生,和别人合伙办了个工作室,做家居装饰顾问,现在的生活现状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还有这么一门治疗疑难伤痛的手艺,效果太神奇了,要是做家居装饰顾问不赚钱的话,改行给人治伤估计也没问题呢。”苏童随口说,她觉得自己刚才还疼得不敢动的脚踝,经过唐敖的治疗居然这么快就恢复得不疼不痒,简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的神奇遭遇。
唐敖看她恢复了精神,自己也放松下来,笑着说:“多谢你的建议,假如我哪天做自己的老本行实在是混不下去饭,我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
苏童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确实有问题,人家是个家居装饰顾问,到底水平怎么样,是不是很赚钱,这根本不是自己这种才认识人家不到一天的人有资格去评头品足的,偏偏自己那话说得就好像是觉得唐敖靠自己的老本行已经撑不下去,必须要考虑另起炉灶,另觅营生了似的,人家刚帮自己医好了脚踝上奇怪的伤,自己就这么不会说话,也幸亏他这个人好像涵养和风度还都挺不错的,即便如此苏童也还是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她有心想要给自己解释几句,不希望唐敖心里面对自己有所误会,平日里自己虽然不能算是伶牙俐齿,至少也因为职业的缘故,表达能力还是不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唐敖面前,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
唐敖点点头,笑着对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而且你说的也对,技多不压身,我这样算是双保险。不过你的脚踝虽然没事了,也最好不要再去常青山那附近了,都说春天万物复苏,不光是好的东西,一些不好的,我的意思是说蛇虫鼠蚁那些东西也都出来活动了,你这刚刚好,还得好好调养,最好不要去那边了。”
“我会注意的。”苏童点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方才折腾了一通,肯定消耗也挺大的。”唐敖又检查了一遍苏童的脚踝,确定她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便收拾好方才自己拿来的那个小布包,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
苏童赶忙也跟着站起来,虽然脚踝不疼了,但方才唐敖帮她医治的时候也确实让她受了点苦头,消耗了不少的体力,现在忽然急着起身,只觉得脚底下一软,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就要栽倒下去,幸亏唐敖离得比较近,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苏童窘得面红耳赤,忙不迭的向唐敖道谢。
“我出门就到家了,你不用送我,现在力气虚,你更得好好休息了,假如摔倒了跌伤什么的,我可就无能为力,顶多能帮忙把你送去医院了。”唐敖不太放心的叮嘱苏童几句,把她重新安顿在沙发上,这才自己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回过头朝苏童的房子里又私下打量了一圈,似乎有些犹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苏童摆摆手,道了别,一个人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在门外帮忙把门重新关紧。
脚踝好了,苏童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她听进去了唐敖的劝告,尽管现在脚踝不疼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果然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就好像那一对黑色手印一样的东西,和方才针刺火燎一样的疼痛都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一面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慢慢踱步,苏童一面也在心里面回想方才唐敖帮自己治伤的过程,包括今天白天时候的两次邂逅,明明自己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下午再次遇到才算是确信了自己真的有这样的一个邻居,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敖表现的十分温和有礼,又很亲切,或者他在自己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伸出援手,替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所以让自己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某种奇妙的依赖感,总之想到这个男人,苏童并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反而觉得两个人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而真的仔细回想起来,记忆中却并不能找到这个人的身影。
算了,不想这些了。苏童摇摇头,把脑子里乱哄哄梳理不出来头绪的想法甩到一边,看看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手机静悄悄的睡在沙发上,王莉看样子还没有收到自己发过去的信息。
幸亏唐敖不是什么坏人,不然指望王莉这个不靠谱的朋友救急,真是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也等不到呢。苏童这么一想,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扶着墙壁,慢慢的走到卫生间去,打开热水器,准备好好的泡一个热水澡。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方才疼出了一身汗的缘故,还是唐敖方才在这里,屋子里有两个人,所以热度也会高一点,现在家里就剩下自己,她觉得好像气温都比平时略低了那么一点似的,泡个温暖的热水澡会比较舒服。
等水温合适了,苏童接了一池热水,为了让自己的神经能够好好的放松下来,她还特意点了几滴薰衣草精油,脚踝不疼之后,整个人浑身轻松,脱了衣服,泡进香喷喷的一池热水当中,苏童舒服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人就是这样的,紧张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累,一旦放松下来,就会很快被疲劳感淹没,不知不觉之间,苏童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靠在浴缸里,头歪抵着一旁的墙壁,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苏童觉得好像不知道邻居哪一家的那个孝,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声音开始的时候有些飘渺,到后来就越来越真切起来,也和上次一样,哭声慢慢变成了笑声,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可是在睡意朦胧的苏童听来,却没有一丁点儿可爱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头慌慌的,想要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又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那笑声在她耳边萦绕了半天,忽然化作了一声近乎于凄厉的尖叫,尖叫声就好像在苏童的耳边炸响一样,把苏童吓得一个机灵,猛地醒了过来,然后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客厅里面铃声大作,也不知道方才那声尖利的叫声是不是自己在睡梦当中错听了手机铃音的缘故。
苏童清醒了一下,赶忙从浴缸里站起身来,她发现浴缸里面的水已经变得冰凉冰凉,就好像刚刚从自来水龙头里面放出来一样,没有一点热度,空气里也没有了方才薰衣草精油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下水道里面有什么异味反出来,苏童觉得空气里似乎弥散着一股几乎不易察觉的淡淡腥味,她一边冷得浑身轻轻颤抖,一边小心翼翼的跨出浴缸,一只脚刚刚踩到地上,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硌疼了脚心,幸亏手还扶着浴缸边,不然保不齐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跨出浴缸,她赶忙先从一旁的毛巾架上扯过大浴巾把自己湿漉漉的身体裹住,让自己的身上能暖和暖和,然后才顾得上低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硌疼了自己的脚,一看,地上有个小小的雕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材料,泛着乳白偏黄的色泽,雕刻成了一个胖嘟嘟孝儿的形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