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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爷爷,难得有人这么大方,你多吃点,别客气。”金家在京城原有十来间的药铺,自从金宁的爹娘相继过世后,金政德只好出面接管,家中之事及店铺的帐目便全权交给陈氏打理,然而陈氏接管内院不过才半年,金家的铺子便莫名其妙被盘出半数,金政德每日在外忙碌,加上陈氏有心隐瞒,等他察觉此事,金家的家业已被陈氏给挥霍了大半。

    为了此事,金政德被气得吐血,大病一场,这也是他身子落下病根的原因。

    少了雄厚的家产当后盾,加上金政德被气得缠绵病榻,陈氏似有觉悟,开始节省众人的吃喝用度,不但遣去府中下人,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明面上,她有所改变,可私底下却是对金政德及金宁苛刻至极,总摆出一副俭省精简的模样,送上的饭菜常是冷饭冷汤,平时最好的吃食也不过就是多颗蛋、多块肉,其余时候便是些青菜、酱瓜配粗粮,外加一锅烫过青菜加了些盐的菜汤,草草度一餐。

    然而若是四个人都是同样吃食也就罢了,可偏偏陈氏一转身便带着金玉宝回自个儿房间,吃着大鱼大肉、白米饭和数道热腾腾的精致吃食。

    这情况被金政德发现后,大发雷霆,但他身为一个男人,又曾是富家子弟,根本不会也不屑插手内院之事,认为这么做有失男人的面子。

    陈氏自是知道金政德的性子,便愈发吃定他们爷孙俩,常常阳奉阴违,这样的情形直到金宁十二岁,自个儿学会了管家,金政德发话让金宁来持家,可当陈氏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帐务交到她手中时,金家早已成了空壳子。

    金宁很生气,明知道陈氏狡猾,将所有家产变卖成首饰藏在她房里,却苦无证据,只能苦苦撑着这个家,小小年纪便靠着爷爷教她认得的草药知识,一个人去山上采药草,到集市贩卖嫌取银钱,若不这样,她和爷爷早已活活饿死。

    这也是金家与其他人家不同之处,明明才四口人,却是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干涉谁,就连用膳也是如此,各开各的灶。

    所以这些日子陈氏大献殷勤,一会儿买肉、一会儿买鱼,金宁是来者不拒,明知道她是在拉拢她,想靠她攀上安家那座金山,但她压根不在意,她只知道这些肉菜本就是用她金家的钱买来的,与其进了陈氏母子的肚子,不如让她和爷爷饱餐一顿。

    金政德自是明白孙女的想法,也装作没看见陈氏那谄媚的模样,夹起碗中的烧腿,便要放回她碗中。“你也吃点,你正在长身子,多吃点才能长得高。”金宁急忙用手捂着碗,拧眉阻止,“爷爷,你别担心,不过是只烧腿,某人一根簪子就是换上几只烧鸭都不成问题,你别怕吃不着,毕竟那本来就是咱们家的钱。”她明讽暗讽,就是要让陈氏知道她有多么的不要脸,可她却小看了陈氏的厚脸皮。

    陈氏不过脸一僵,便像没事人般的笑道:“宁儿,你这可是在说笑话?这些吃食可是我卖嫁妆换来的,咱家的钱,娘可是早都交给你了,你这小丫头净说些玩笑话,呵呵……”陈氏这话倒是所言不假,从金家挖来的钱,早让她那个宝贝儿子花天酒地败个精光,现在的她也是穷得发慌,若不是为了讨好金宁,说什么她也舍不得拿出这些嫁妆。

    金宁才懒得理会她说的是真是假,自顾自的招呼爷爷吃饭,自己也吃了两大碗白饭,压根不想理她。

    陈氏干笑几声,憋了好些天的话终是忍不住,再次试探,“宁儿呀,你可想好要向安家要多少钱了?”她知道金宁不待见她,她对她也是很厌恶,可能怎么着?她那宝贝儿子从小被她娇惯着,成了个纨绔子弟,天天要吃好、穿好,眼见她那一点积蓄就要被他给败光,这金宁却恰巧靠上了座金山,她不巴结她还能巴结谁呀?若是可以,最好是……

    陈氏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却依旧陪着笑脸,完全看不出异状。

    然而不论她好说歹说,金宁依旧是雷打不动,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自始至终都当没她这个人,她忍不住双拳紧握,拼命想压抑心口熊熊窜起的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火气一扬,甚至忘了金政德还在场,用力拍桌,霍地站起,大喊,“金宁!我好歹是你二娘,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这死丫头,压根就是生来克她的煞星。

    陈氏泼妇一般的行径让金政德花白的眉毛拧起,正要开口训斥,却被孙女给制止。

    金宁站起身,长期营养不良让她身材过于娇小,甚至比陈氏要矮上半颗头,但她的气势却不小,眯起双眼,冷冷的反问,“你倒是告诉我,我凭什么要理你?”

    不等陈氏开口,她又接着道:“救人的是我,安家要报恩的人也是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凭什么向你报告?”见陈氏似乎要再次开口教训,她心中一阵厌烦,脱口再道:“我就老实告诉你好了,我根本没打算要什么报酬,就算真去要,我金宁发誓,不管要到多少,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们母子,要是违背誓言,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便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陈氏,搀扶着爷爷走进内厅,丝毫不理会她在外不停的嚎叫哭喊,说她有多命苦,养了她这不懂孝道的忤逆女……好不容易耳根子能够清静一些,金宁却看见爷爷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她咬咬唇,解释道:“爷爷,我知道玉宝是爹的独子,可我……”

    “爷爷不是怪你这件事。”

    金政德拧着眉,用因长年咳嗽不愈而沙哑的嗓子,又心疼又担忧的道:“爷爷是不高兴你发那种毒誓。”他对金玉宝早已不抱任何期望,虽然痛心,但他仍忍痛言明和他断绝关系,是陈氏母子俩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闻言,金宁松了口气,却拧起秀致的眉。“我若不这么说,只怕那女人贼心不死。”她本想着多捞几日好吃好喝,毕竟爷爷的身体因久病瘦弱不堪,能吃些鱼肉,对爷爷的身体极好,可那讨厌的女人实在是太令人厌烦,让她难以忍受。

    “就算如此,可那种毒誓……”他叹口气,本想再说什么,可想了想,她誓发都发了,也收不回,也就不再多说,挑了刚才的话题问道:“宁儿,你刚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打算不求回报?”她点点头。

    “爷爷,你常教我助人为乐,我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出力的还是福儿,我不过是耗费了些现摘的药,压根算不上什么。”对于自家孙女能有这种想法,金政德感到十分欣慰,拍拍她的手。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咱们金家虽穷,却穷得有骨气,不管那安家主爷说的话是真是假,咱们也不能真巴巴的上门去讨报酬,有损咱们家的家风。”顿了顿,他又说,“既然你打定主意,那玉佩……”

    “爷爷放心,我明儿个就拿去还,省得夜长梦多。”金宁笑了笑,扶他上榻后,便道:

    “宁儿去帮您熬药,您先歇会。”

    金政德点头应好,慈爱的嘱咐孙女熬完药便早些歇息,两人丝毫没发现门帘外有道人影,在金宁转身之前,快步离开。

    走出内厅,金宁看见陈氏正在收拾餐桌,一点也没有方才那愤怒的模样,嘴角甚至餐着笑,心中正觉得怪,大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娘!娘!你一定要救我呀——”

    事情是这样的,话说金玉宝前阵子去了趟江南,说是和一群同窗去赏花,可这一去去了一个多月,不管赏的是什么花,也早都落成花泥。

    更奇的是,金玉宝明明是一身光鲜亮丽的出门,回来时却只穿着一件里衣,身上的配饰、外衣全都不见了,身上、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身旁还多了几个凶焊的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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