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六十三章 番外：想，念
肖予敬安睡的烈士陵园，是在A市西边近郊的位置，虽然近郊，却是在那段地区一个很繁华的街道后面。穿过一座小公园，走过一条幽静的路就到了。
那座陵园，四周高挺的青松，还有年代已经说不出的大榕树，加上四周修葺着的绿化带上的冬青，整体环境幽静、肃穆又不失淡雅。
安静中，似有鸟儿的啼叫，也似乎还能听得见外面的喧嚣。
所以，才在这里建立这座烈士陵园吗？让英魂不会太孤单。
清明、烈士公祭日、忌日，除却这三个日子，这里总是安静的。顾谨诺今天会来，是因为想要见他。
“敬子，今天我会来，是不是让你惊讶了？”顾谨诺放下手里的花束，在墓碑前蹲下来。
那束花，白色百合里，点缀着绿色的康乃馨、淡黄的雏菊、小小的满天星。花束的搭配是她选的，花店的老板有些惊奇她的搭配，却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搭配这束花。
百合的高雅，绿色康乃馨的健康，淡黄雏菊的思念，满天星的关心。这样的搭配，只要是懂得花语的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敬子，其实，你已经往生轮回，降生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哪一户人家了吧？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是英雄，一定是在一户很好很好的人家。”
顾谨诺是把孩子带到了言霁宁家里才来的这里，唐峻衍陪着她来的，这时，唐峻衍却是在墓碑群外的过道上站着。
“敬子，今天，不是任何特别的日子，或者说，只是一个有些意义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说……”顾谨诺双膝跪地，身体朝着墓碑前倾，手抚上肖予敬的照片，“我，不小心的看到了虫子桌面的一个本子。”
说到这里，顾谨诺笑了笑：“那是你的，你留下的本子。虫子把它珍藏在家里书房，保存得很好。”
昨天，她和唐峻衍去看刘圆圆，刘圆圆怀了双胞胎，肖予崇工作忙，不能经常在家陪护，所以顾谨诺会在自己闲暇的时候去陪她。
小念念陪着刘圆圆，一个童言稚语，一个孕期傻呆，凑到一起都很开心。顾谨诺的工作并没有完全放弃，偶尔还会出些经典设计。
唐峻衍作为一大一小的守护者，在客厅里看着报纸，听着刘圆圆和小念念的逗比对话。顾谨诺则因为言霁宁打电话来说，之前交的设计有一个细节想让她修改，所以借用了书房的电脑。
电脑旁，打开的就是肖予敬的那本日记，翻开的那一页，写的正是他的心事，肖予敬对顾谨诺的那点点的心事。
顾谨诺无意去看，只是看到了“默然相爱，寂静喜欢的那个你，今天陪着昀哥去医院体检，因为结果很好，笑得那么美。”这么一句话。
如果没有“默然相爱，寂静喜欢”，顾谨诺也许不会继续看下去。可是，偏偏，有这么一句。
顾谨诺所不知道的这件事，因为昨晚肖予崇在整理东西时紧急出警所以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这本日记而被顾谨诺知道了。
顾谨诺当时的感觉，懵。她费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想得出肖予敬对她有那么的一种情感。根本没有任何的迹象，以及任何的表现。
好奇心的驱使，或者说，是震惊之下的下意识，顾谨诺翻开日记本。
肖予敬为人安静、温和，写日记的语句、语气也和他本人一样，淡淡的叙述，所有的句子，都是句号结尾，没有任何的感叹号。
平和，安然的肖予敬的风格。
可是，顾谨诺看着，心里却那么那么难受。不是因为肖予敬对她的那份喜欢，而是因为肖予敬对她的这份喜欢，她完全的辜负。顾谨诺觉得，自己辜负的，是肖予敬那么久以来，对自己的那份默默的支持。
并非是她必须要回应，事实上，如果时光倒流，肖予敬对她表露了心迹，她也不会给肖予敬任何的回应。只是，那是肖予敬啊，那个肖予敬啊！
所有的寂静喜欢，随着他的长眠，几乎就此沉寂。
可上天有心，让她就这样无意的发现了，这让她怎么样去接受？
那时的自己，把肖予敬对自己的那些好，都当做了理所当然。是的，自己把他，和肖予崇、许是、张思肆等一大群消防队里的队员们一样的相处，相待。
“敬子，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对我的好，我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肖予敬曾经为唐峻衍和她之间的那些纠结做了多少的努力，为她的抑郁而做的那些事情，为她和言霁宁之间的偏执而做出的那些调和。
顾谨诺把看得见的肖予敬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而那些她看不到的，仍然是理所当然的接受着。
“敬子，其实也没啥，就是来看看你。还有，告诉你哈，圆圆的那双宝宝可折腾了，不过，不管是宝宝，还是圆圆，还有虫子，都很好。”
顾谨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墓碑上，肖予敬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静好，温煦如阳，温雅如兰。
“敬子，再见。”
唐峻衍一直静静的看着顾谨诺，顾谨诺昨晚告诉他，原来肖予敬对她是有一份那样的情感，而他，一直深埋从不表露。
顾谨诺对他说：“我没有对此愧疚，而是感激。”
唐峻衍其实是知道肖予敬的这份心思的，可肖予敬君子谦谦，两个男人之间，无需言语，也都灵犀相通。
肖予敬的追悼会，唐峻衍对他说的，就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诺诺，让她这辈子都幸福。你看着我，也看着她。”
顾谨诺走到唐峻衍身边，先把头埋在他胸口，蹭蹭脸，再挽着他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唐峻衍假装不知道她蹭着胸口是为什么，微笑着和她离开了陵园。
“诺诺，敬子其实就是希望你幸福。”
“嗯，我知道的。”
“诺诺，你的幸福我来给。”
“嗯，我知道，我明白。”
“诺诺，一切都有我在。”
“嗯，峻衍，我爱你。”
从陵园出来之后，唐峻衍带着顾谨诺，又去了那条专做工艺品的特色小街。
唐峻衍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绑着麻花辫子的女孩，她笑吟吟的朝他招招手。
唐峻衍看着正在专心的用糖作画的顾谨诺，走了过去。
姑娘玩着辫子的发梢，笑着说：“四次生离死别，全都走了过去了，你们以后会很好很幸福的。”
唐峻衍淡淡一笑，说：“最后一次，我想错了。”
女孩点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一定会错。”
唐峻衍一怔，随即挑眉一笑：“那为什么不能提个醒呢？”顿了顿，“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对吗？”
姑娘侧头，眯着眼睛，笑得狡黠：“这只是一个理由，另一个原因，是无论如何，你们最后都是好的结局。而第三个原因……”
第三个？唐峻衍到没想得到，竟然还会有第三个原因。
姑娘敛了那狡黠，脸上时一种温柔得像是在眷恋着什么的表情，她说：“因为我最深爱的人，因为你，而没有能和他爱的人在一起。”
唐峻衍何等睿智，略一思忖，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可他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唐峻衍对女孩低低的说了两个字：“抱歉。”
女孩摇摇头，笑得释然：“不需要说抱歉，那都是天意。所以，我连让自己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事情都没有做。”
与其留下痕迹去遗憾，不如擦肩而过不相识。
女孩抬起下巴朝顾谨诺方向努了努：“你夫人现在很好，经历了前面三十年的那些痛苦，从今往后她都是幸福的女人。”
唐峻衍转头，也望着那个正用心的为孩子作糖画的女人：“会的，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
“你的努力，上天都已经看得到，你的回报，从她的微笑开始。”
女孩挥手道别。
唐峻衍缓缓笑开，是啊，自己最喜欢的，最希望的，不就是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