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2 陈牧心事
傍晚，陈牧回到家，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餐厅里暗自神伤，不免叹了一口气。
“爸，你来了”。
轻微的一声，男人回过头，迅速抹掉眼角一滴晶莹的液体，蔼声笑道：“牧儿啊，你回来了，我让福妈做了些你喜欢吃的菜，还是热的，收拾一下赶紧过来吃吧。”
“爸，你在担心陈氏？”
陈牧站在他身后，看似探寻，却又异常的肯定。
陈战定住神，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终是没再说话。
陈牧走到餐桌前坐下，眉峰微敛，带着几分无奈。
“我今天，在医院遇见龙胤了。”
“牧儿”。
陈战给他夹菜，欲言又止。
“你说吧，我有在听。”
陈战放下筷子，抿了下唇，犹豫待定，终于开口：“你与斯翰的年纪一般大，爸当年一念之差做错了事，结果让你不被陈家人接受，是爸对不起你，这些年我尽心栽培斯翰，没想到最后他却成了这般模样，陈氏是你爷爷和我两辈子的心血，不能因为斯翰的野心而毁了。”
陈牧闻言稍顿了一下，转而柔眉苦笑道：“我知道，如若有可能，我会尽力保住陈氏。”
陈战愣了，这孩子这么多年有多恨陈家人他不是不清楚，现在说这话，是在安慰他吗？
吃罢饭，陈牧径直上了楼，从书柜中拿出一张照片，画面中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男孩儿，看得出来男人很高兴，细密的皱纹都带着笑意。
陈战初把照片给他的时候告诉他：“牧儿，这是哥哥，比你早出生几分钟，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那是他的眼中，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哥哥的人，男孩儿留着黑亮的短发，穿着一身帅气的小西装，站在陈战身边抿着唇瓣，清冷的眸中却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他还是为这个“哥哥”保留着自己全部的善意，咧着嘴角兴奋的问陈战——“爸爸，这真的是哥哥吗？”
陈战当时看着他的样子，眸光一闪，只强笑着说是，之后的几个月，他一直追问“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直到看见陈战眉间的一抹哀伤，却再也闭口不提，唯独这张照片，珍藏至今。
五岁的时候被爸爸接回陈家，所有人都跟他保持着距离，甚至在背后骂他是“有人生没人要的小野种”，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他只知道这些话让他很难过，只有陈斯翰愿意接近他，会全心全意的对他好。
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件事，他想，也许他这辈子都会一直叫他“大哥”。
那是他唯一一次的冲动，那时候的他还在国外留学，收到那封匿名邮件后，不声不响的买了飞机票赶回香港，手里仅带的，是一张陈年旧报。
他当着陈战的面一句句念给他听，质问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男人似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摘下眼镜抚额沉思了一会儿，颤抖着声音给他讲了全部的事。
听完之后，他摇头苦笑着重复一句话：“怪不得，怪不得你不让我走商道。”
陈战一直以为这个儿子会因此恨上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把报纸扔进了垃圾桶，当天晚上便又坐飞机出了国，用短短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五年的课程，甚至还被导师推荐到当地最好的医院去工作。
他却婉言相拒，毅然回了香港当一个小小的儿童科医生，陈战几番劝他不要因此而耽误了他一身才学，他只扬头笑着说：“爸你是公司老总，不会嫌弃自己儿子啃老吧。”
陈战湿了眼眶，木讷的说：“怎么会，我巴不得你啃老，不然挣那么多钱没人替我花，多可怜。”
微微摩擦着照片，多少年了，照片都有些泛黄，他一直没有镶框，明明珍惜着，却又装的满不在乎，半晌，陈牧把照片放回柜子锁上，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龙胤到东大街的咖啡厅的时候，陈牧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龙总，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叫你出来。”
陈牧叫来服务生递菜单，不自然的冲龙胤笑了笑。
龙胤随意挥了下手没要任何东西。
陈牧微微抿唇，搅拌着杯子里的黑咖啡，良久，淡淡开口，“我希望，龙总能放陈氏一码。”
龙胤愣了一下，而后敛着檀目淡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这么痛恨陈家人，一定比我更希望看见陈氏倒闭。”
“你错了”。
陈牧默叹，漫声道：“我是不喜陈家人，可陈氏是我爸的心血，即便如今已经交到了陈斯翰手里，可不代表他从此就可以为所欲为。”
龙胤微微一笑，盯着他说：“我想，我没办法答应你，现在，是陈斯翰执意要与我为敌，我龙胤向来不屑跟别人计较什么，但谁惹了我，就要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
陈牧蓦然苦笑，垂着眸子说：“你想怎么对付陈斯翰都无所谓，我不会有任何意见，自始自终，我所拜托龙总的，只是放过陈氏。”
龙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冷声说：“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
陈牧紧紧握着手犹豫了，而后抬起头，目色坚定的说：“因为陈斯翰，根本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龙胤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辨出真假。
陈牧喉间苦涩，缓缓站起来弯下身子，声音中带着几分请求，“我知道龙总不会相信我的话，但它确实就是事实，所以我希望，无论如何都请龙总能保住陈氏，拜托了。”
“只要陈斯翰不做过分之事，我可以答应你。”
龙胤蓦地轻笑，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目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这世上的豪门世家没有哪个是内里干净的，只是没想到，陈家会比龙家更肮脏。
陈牧放宽心，舒缓着眉眼笑了笑，然后起身付账离开。
静谧的咖啡厅放着悠扬的音乐，龙胤是何其聪明的人，尽管陈牧没有跟他说明个中缘由，但不代表他不会查。
拿出手机给梁绍齐发了一条短信，正准备走，起身的瞬间却在前方的角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沈芸？
她显然也看见了他，缓步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冲他笑道：“龙总，好巧。”
龙胤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固然和陈斯翰有仇，他也不会拿一个女人出气，更何况，她也不过是陈斯翰的“玩具”而已。
无所谓的点了下头，他起身便走了。
沈芸僵在原地，半晌想起什么，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