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转身刹那

    “你都到了哪些地方，这些年生活得还习惯吗？”清姿问的，也是她最关心的。

    “当然习惯。”秦桑毫不犹豫，“因为那是我自己选择的地方，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是别人强迫我去的。”他似乎在强调什么，随后又说道，“德国是个制造工业大国，手工闻名世界，德国周边不少地方我都去体验过，比如比利时、丹麦、荷兰，还有波兰、奥地利等等。在那里生存，会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秦桑补充道，“这次从德国企业辞职，我打算回来发展。”

    “是吗，这很好的。”清姿接话道，“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有过那么多的阅历，相信日后会给你带来不少帮助。其实，伯母也很希望你回来的，毕竟落叶还是要归根。”

    秦桑不语，定定看着她，“听说这十年你一直在国内，清姿，你还年轻，应该跟我一样，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直呆在这里，你会变得思维淤堵。”

    清姿有苦说不出。是啊，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明说会法语，可她却连法国都没有去过。秦桑何其潇洒，当初一走了之，不仅顾不上她，甚至也顾不上自己的母亲。在清姿眼中，秦母如同自己的第二个母亲一般，不是因为秦桑，而是因为秦母在宋家出事之后，马上把无依无靠的清姿接到自己家里。

    所以，当秦桑狠心出国，剩下秦母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时候，清姿怎么忍心再度抛下秦母一个人，而自己去闯自己的世界？

    “国内也挺好的，这十年发展挺不错，变化也很大。”清姿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再说，总归是亲人都在国内，一个人在国外虽然过得不错，可有的时候也不免孤单吧。”

    “怎么，你很怕孤单？”秦桑放下餐具，忽然反问道。

    “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清姿一下子被噎住，感觉吃力。

    “是吗？”秦桑似乎重新愉悦起来，“不，我一点也不孤单，相反，这些年我觉得很充实，我从来没有那么坦然过。如果不是这里还有一个家，我真不想再回来。”

    清姿脸色发白，“秦桑，其实伯母这些年非常想念你。当初你……”

    秦桑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抱歉，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听。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欠她的我自然会补偿她。倒是你，清姿，我以为你已经嫁人了，这些年，难道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连一段恋爱也没有谈过吗？”

    清姿听着，手指微微发抖，皮肤发凉，勉强笑了，“谁会在意我这般无趣的一个人呢？”

    秦桑不说话，停了一会，才说，“你有自己的优点，比很多女孩子要好。”秦桑认真地看着清姿的脸，“你真的很不错，妈妈很是夸赞你，这十年，秦家多亏了你操心。”

    “我也没做什么，不过都是小事。”清姿脑袋空洞，茫然回答。

    “我认识不少青年才俊，清姿，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介绍最好的，如何？”秦桑说道。

    清姿定定看着秦桑，她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越来越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不断割着她的心，何其残忍。她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电话打进来，清姿一接，是夜校的主任，催促回去上课，学员一多忙不过来了。对方声音大的连秦桑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只静静笑着。清姿忙道歉，“对不起，我…”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不介意。”秦桑的大度，让清姿心里像掉进冰窟一般。

    她站起身，秦桑看了一下时间，对她说道，“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车过去也很方便。”清姿想了一下，说道，“伯母那边，我会跟她解释。”

    “解释？”秦桑笑笑，“这点小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我回头说一声就可以了，你也没有一定要陪着我的义务，不是吗？”

    “谢谢。”清姿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三步两步走出去，快步跑出了食府。

    夜风吹得很清爽，吹得人舒服，清姿走在路边，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十年了，她等到的究竟是什么？秦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进她心头的一根刺，就算她可以忍受，可以当作不知，但还是抹不去那些刺得存在。秦桑变了，为什么？这十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往昔的一点一滴开始在眼前浮现，清姿不敢再回想。风拂起她的秀发，清姿擦去泪水，上了公车，主任的电话开始催促第二遍，清姿说了句“已经在路上”就匆匆忙忙挂掉，实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偏偏却塞车，路上堵得紧，一个小时之后，清姿才赶到学校。

    纪莘坐在讲堂里面，足足等了清姿一个小时，其他学员已经等不及走了，他这样的富贵闲人反正也是打发时间，懒得出去应酬，索性干坐着。清姿走进去，看见偌大的教室居然只有几莘一个人。对于纪莘，清姿还是隐隐约约有点印象的，虽然来上课的人鱼龙混杂，但一眼就可以感觉纪莘的不同，是那种在人群之中扫一眼过去令你不得不注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