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寒凉入骨
“做什么？今晚的酒宴，当然要让清姿陪你去。”秦母从容道。“我只知道，清姿是这个家里的人，不管你去哪里，她陪着你都是应该的。我让她陪你出席接任酒宴，就是等于向所有人宣告清姿的存在跟身份，她可是你未来的妻子，是秦氏未来的女主人。阿桑，你要明白妈对你的用心，你现在根基不稳，成绩是要靠长时间才做得出来的，而一旦在接任的同时宣布即将成家，会让人觉得秦氏是传承的、踏实的，也会增加许多合作的机会，知道吗？”
清姿上前一步，刚刚要说话，秦桑的脸色就骤然可怕起来，“不，妈，我敬你、爱你，虽然曾经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我们母子也曾经隔阂了十年，可我终究还是牵挂你的，终究还是愿意回来陪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处处强迫我的意愿，要处处强迫我做我根本不喜欢的事情？我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究竟有什么事情才是我自己能够真正做主的，你告诉我！”
秦母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清姿眼眶一热，赶紧上去扶着。秦母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秦桑的脸，痛心不已，“阿桑，你这十年游历，在外面见过了大世面，见过了大起大落，我以为你的心会比从前更加宽广一些，谁知道你反而不如从前，竟然连天伦孝义、骨肉至亲的基本道理都忘记了。说什么自由，说什么自主，那都是你的自私自利，难道子承父业就真的那么不堪吗，难道子承父业就埋没了你的才华吗？你如此不争气，如此叛逆不羁，你父亲若是知道，怎么能够安心？”
提起过世多年的亡夫，秦母难掩悲痛。
“伯母。”清姿感觉秦母眼看着要倒下，马上用力扶住她，“伯母，别说了。”
秦桑还是不能接受，“我已经听从你的安排接任秦氏，可为什么连我的婚姻，你还要一而再地不放手？当初若不是你逼得紧，我也不会选择一走了之，现在回来，你却还要重蹈覆辙，在妈心里，我是你的儿子，也是你手中的木偶，任你摆弄，我受够了！”
“我摆弄你的婚姻？说的好！”秦母冷声点头，“十年前，或许是我一时间冲动，见你跟清姿情投意合，所以没有跟你们商量一声就擅自做主，害得这个家整整十年死气沉沉，但是现在，我却是真的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秦桑，哪一个女人肯用最宝贵的时间一心一意等一个人？只有清姿而已，妈看的一清二楚，这些年她心里只有你，你还要怎么样？”
秦桑脑海轰然炸开，他茫然地看向清姿，见她眼眶红肿，神情忧伤，他狠下心去，“不，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枷锁，是你们给我的压迫，我并没有叫她等待，难道就因为她等了我不知情的十年，我就要对这份自己一无所知的等待负责吗？妈，这份婚姻是生硬的、不得已的，不是幸福快乐的，我绝对不会接受。”
“混账东西！”秦母再也止不住，给了秦桑一耳光，“有清姿这样死心塌地的人，你还要好高骛远什么！你敢说你没有爱过清姿，你没有爱过她？你们两个是曾经订过婚的呀，要不是一心爱着你，清姿会等到现在？我看，是你已经变心了，是不是！”
秦桑捂着火辣辣的脸，神色愤慨。之前只是他跟清姿在私底下有生分疏离，现在当着秦母的面撕裂开来，秦桑算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畅快了。现在的情形，只会让人联想到十年前的订婚宴，十年后，秦母再次逼迫秦桑跟清姿在众人面前站在一起，难免会招致秦桑不快。
清姿不忍再听，别过脸去，眼泪已经簌簌而下。秦桑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无情地打在她最脆弱的地方。秦桑说得对，当初他没有要她等不是吗？当然也没有亲口给过她任何承诺。难道就因为自己十年的等待，反而成为了秦桑离弃的理由？可对于当年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来说，秦桑是她的全部，除了等待，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十年前的订婚，只是妈的一厢情愿，十年后，仍然只是妈的一厢情愿。”秦桑看着自己的母亲，“我跟清姿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从来没有不喜欢她，也没有嫌弃她什么，这种家人的感觉我一直保持着。如果不是妈的一再干涉，当年我跟清姿会一直相守下去也说不定，但是，反反复复折腾之后，当初我跟清姿的那种感情已经完全变了味道，再也回不去了。”
秦桑的一番话，无疑是宣告了跟清姿这份感情的死刑，清姿难以支撑下去，秦母已经感觉天旋地转，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僵硬这身子，话没有说出口，就捂着胸口一下直接朝沙发后面倒去，秦家顿时乱做一团。
罗方隅父子赶到秦家的时候，秦母已经晕厥半个小时，罗教授用了急救措施，秦母好歹缓了过来，呼吸逐渐均匀。罗方隅开了一些舒缓神经的药物，除了佣人留在秦母房间照顾，其他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罗教授看见秦桑，意外地，“阿桑，你回来了。”
“是。”秦桑经过刚才的事情，神色不大好，“没有亲自拜访，真对不起。”
罗教授大度地摆手，“哪里话？夫人的身体一向不好，可这次情况怎么会这么严重？”
秦桑不说话，罗方隅看向沉默的清姿，问道，“清姿，这是怎么回事？”
秦桑一听，目光似乎有深意，看了一眼两个人。
清姿回答，“是为了家里一些事情动了气，一时气急了，就…”
“原来是这样。”罗方隅扶了扶眼镜，“下次可要注意，要不然会非常危险，清姿，你也要多费点心才是。”
“我会的。”清姿简短说道。
“这位是？”秦桑看着罗方隅。
罗教授介绍，“阿桑，这是我的长子，是心理医学博士，最近几年由于我退了下来，所以就由他时常代替我过来照顾一下夫人的心理状况。”
“谢谢你。”秦桑主动朝罗方隅伸手过去，态度却不似很友好。
“不客气。”罗方隅非常斯文有礼。
“看来，以后还要经常麻烦罗医生过来。”秦桑多加了一句。
“只要有需要，我会随时过来。”罗方隅平淡道。
“好了，阿桑，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尽管联系吧。”罗教授说着。
“好的。”秦桑笑笑，“多谢了。”
“清姿，我先走了。“罗方隅朝清姿告别，“你要注意身体，看起来瘦了许多。”
清姿一点头，“谢谢，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