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您弄疼奴婢了
“都进屋吧。”独孤邺的目光掠过蒙氏，显然觉得她今日特别养眼，以往他都觉得蒙氏病怏怏的，今日气色却极佳。
屋内其乐融融，太子府也只有七皇子驾到的时候才能听到欢声笑语。
“四嫂今日格外出众啊，方才远看臣弟还不敢确定，走近一看才知道确实是四嫂。这身金很适合四嫂你，如今与四哥比肩而立，气场也完全可以与四哥匹敌。”独孤澈笑言道。
蒙氏被夸地满面羞红，忙给独孤邺两兄弟斟酒。
“七皇子谬赞了……”
“不是谬赞，慧儿以后就如是打扮吧。太子府的女主人，穿得过于素雅和身份毕竟不相称。”独孤邺端起蒙氏斟好的酒杯仰头便呷了一口。
浓烈的味道刺激咽喉，全身瞬间暖洋洋的。
独孤邺放下酒杯时，不经意扫了一眼云千代。
云千代只默默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并不想和这个七皇子有过多接触。
红棠十分殷勤地在独孤澈跟前伺候，偶尔为他斟酒。
云千代摇了摇头，一个婢女倾心一个皇子，本来就是一个奢望吧。
思绪翻飞之际，外头走进一排人，雨青打头传菜，笑盈盈地作揖后将菜肴摆上。
鼻尖传来阵阵香味，那熟悉的味道让云千代猛然抬头，举目望去，桌子上新加了四道菜。最抢眼的是一大盘颜色火红的五香兔肉，旁边还有芥菜肉、三鲜莲花酥、鲤鱼熔面。
这不是他们宋都汴梁的民间特色菜肴么？为什么……
“七弟，这是我从汴梁给你带来的宫廷御厨做的，你尝尝和你当年吃的味道一样么？”
“这难道就是四哥说的惊喜？”独孤澈敛笑。神色认真地看着那几个特色菜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子肉。
味道并不一样，当年他被宋兵围困时，曾得一名姑娘搭救，做的就是这四道菜。那美好的味道，他今生难忘。
见独孤澈凝眉，独孤邺立刻冷沉下脸来，“莫非是这菜肴不和你胃口？那要那厨子何用？来人，将那厨子双手砍了！”
“慢着！”本只想默默在一旁的云千代终于忍不住挺身一步，看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自己差点忽略了独孤邺这个杀人恶魔，他会随时要了任何人的命！
“又是你？”独孤邺声音微微抬高几分。
“是不是宋人做错了什么你都要杀？是不是俘虏就该被人任意残杀？”
“放肆！你当真以为孤不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独孤邺直勾勾瞪着云千代，双眸里迸发着掩藏不住的怒火。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他，他怎么能忍？
“奴婢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桌面上摆着的四道菜乃是宋国民间菜肴，试问殿下用宋国宫廷御厨如何做出民间口味？殿下乃明理之人，杀人有因。若是随性想杀就杀，和暴君有何区别？”云千代气势赳赳，七皇子和这么多妻妾在场，她就不信独孤邺真能不明是非滥杀无辜。
皇家人最爱的无非颜面。
半晌的沉寂，众人似乎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胆大之人，竟然敢这么顶撞太子。
连独孤澈都万分惊诧，白天在凉亭撞见这个丫头的时候她还算谦恭，如今为了帮她的国人求情，竟然不顾生死。
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爱自己的性命，可是她……
“你的意思是，民间的菜肴只有民间的人才能做出地道的口味？”许久，独孤邺微微开口，脸上气怒消减几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玩味的笑意。
太子竟然在笑？
天啊，在场的妻妾和丫鬟们都看呆了，太子殿下可是从来不笑的呀。
“不错。”云千代并未注意到杀机即将来临，她更不会知道独孤邺早就挖了个坑等她跳。
“你是几岁入的宋宫？”独孤邺换了口气，似乎变得非常有耐性。
云千代抬头，对上那个俊朗非凡的双眸，他如凌峰峭壁的下颚微微上扬，神情随着蜡烛的跳跃忽明忽暗，犹如鬼魅。
“七岁便入宫”。
“这么说你是来自民间，那么这四道菜就由你再做一次吧？若是味道地道，孤便饶了那御厨，若味道不对，孤立刻杀了他！”
这简直就是故意刁难，一个七岁就进宫的人，怎么可能了解正宗汴梁菜的味道。
然，无人敢求情，得罪太子殿下的只有死。
“四哥，若只是为了臣弟一时嘴馋而连累了不相干的人，臣弟会觉得无比歉疚。”独孤澈道。
独孤邺适时打断，“白天你已为她求过一次情了，如今她又贸然顶撞孤，可见并不领七弟的情，七弟又何必为她伤神？”
一时独孤澈竟无言以对，他四哥的脾气他懂，忤逆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多谢七皇子求情，不过惹怒太子殿下确实是奴婢的错，既然殿下要奴婢亲自做这四道菜，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没理由拒绝。”云千代上前轻轻作揖，而后退出，“请稍等奴婢片刻。”
看着云千代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独孤邺忽然将手中的杯子一摔。
白玉片碎裂，青白色的酒洒了一地。
众人都以为是云千代惹恼了他，蒙氏忙起身给独孤邺顺气，其他妾室根本不敢吭一声。
在外人看来，独孤邺确实是因为云千代顶撞了他而恼怒，但实际只是因为云千代那不屈不挠的性格。
这个女人，他只是想她服一次软，向自己求一次饶而已！
约摸三盏茶的功夫，门外四名婢女鱼贯而入，千呼万唤始出来，众人也都等着看这趁戏。
有人巴不得云千代得罪独孤邺，也有人，想要给她开脱……
“四道菜已经做好，那么请七殿下品尝吧？”云千代走至独孤澈跟前，先自己拿了筷子尝了第一道菜，确定无毒后，才又给独孤澈夹了一小块兔肉。
独孤澈拿起筷子品尝，入口的香辣，口感滑而不腻，肉劲道有嚼劲，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随后入口的甜香味，这个熟悉的味道——
惊恐抬头对上云千代那澄澈的眸子，独孤澈竟一时不自禁抓上了她的手肘，“你——究竟是谁？”
全场都惊诧地看着七皇子异常得反应，他的神色那么激动，他的手那么用力地抓着云千代，依稀都能看清手背处暴起的青筋。
疼——
云千代‘嘶’的一声，狐疑地看着眼前人，他的目光为何充满莹光？为何他的嘴角颤抖地那么厉害？
“七殿下，奴婢就是奴婢，您弄疼奴婢了。”
“七弟！”
冷沉的一声让独孤澈回神，他忙松开手，神情复杂，“是我唐突了”。
“你退下吧。”独孤邺摆了摆手，此事如此便算了解。
云千代无声退下，脑子里却还在回复方才的画面。
绝非巧合！难道之前浅唱就和独孤澈见过？可是浅唱七岁入宫，又是如何见到这位敌国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