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话 反咬一口

    翌日，周家。

    门开了，凌风冲着门边的周母恭敬的喊了声“义母”，然后径直走到客厅里周宏远的面前。

    周军看着逐渐走近的凌风，有些不爽他的冷傲，比之穆文睿，凌风才是真正的冷，甚至连看向周军的目光中都透着凛冽。如果眼神也可以拿来冷冻的话，周军已经变成冰棍了。

    周宏远看着凌风，嘴角微挑：“去书房等着我！”

    “知道了，义父！”凌风最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周军，离开了客厅。

    周军按捺不酌奇的问：“三叔，他就是凌风？”

    周宏远默认，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周军看周宏远的样子，识趣的不再说话，随手按着电视遥控器转台。忽然他感觉全身有些轻微的战栗，周军清楚的知道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奏，决不能让周宏远发现自己吸毒，否则他更不可能同意让女儿嫁给他了。想到这，周军只能赶紧找借口出去，待他前脚刚离开周家，周宏远后脚就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悠哉的站在落地窗旁看着“仓皇而逃”的周军。

    凌风正在周宏远书房随手拿着架子上的书翻阅，见周宏远进来，他放下手里的书，微低了一下头：“义父，是我没用，事情搞砸了。”

    周宏远脸上闪过一丝无所谓的笑，在凌风肩上拍了拍：“你没事就行。”

    “可是，义父……”周宏远示意他停止，说：“也许是好事，你看新闻了吗，帝王大厦的事没有报导，你严词拒绝也算是我们还以颜色，现在最该做的是‘清君侧’。”

    凌风拳头渐渐握紧，眸底掠过一抹杀意：“义父放心，我已经作了安排，很快就会有结果。”

    周宏远半提醒半命令的说：“江老板非常难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和他撕破脸，以后没有我的授意，你不准单独去见他们。”

    凌风知道周宏远这是为自己的安危考虑，随即回应：“是。”

    离开周家，凌风看着手机上的日历，今天不仅是母亲的忌日，更为残酷的，今天同样也是他的生日。二十年前的今天，母亲为了给他过生日和父亲产生口角，父亲因为喝了酒便对母亲大打出手，甚至将她推下了楼，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血淋淋的记忆。凌风从怀里的一个小本子里拿出一张小时候和母亲的照片，看着里面温柔女人的音容笑貌，眼角有些湿润。

    这一幕被正要回家的周影看到，她看着凌风眼中的坚韧渐渐被凄凉替代。许久，凌风微微侧目，看到怔怔望向这边的周影，低了头把照片收好。周影这才走到他身侧，说：“我无意的。”同时她也看到他眼中闪亮的泪光。

    凌风这样的男人，从未被人看过自己感性脆弱的时候，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周影为了避免他尴尬，转移话题似的问：“你有事找我爸爸？”

    凌风回应：“已经没事了，你也找义父？”

    原来父亲认他做义子，周影这才知道，她摇摇头说：“我来找大哥周军。”因为她之前在安浩然家看监控录像，走进方磊那条巷子的人除了穆文睿还有周军。

    凌风想起之前在客厅见到手臂上印着狼形纹身的年轻人，说：“我之前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他。”

    周影有些失望，拿出手机打给周军，传来亲切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看着周影焦急的样子，凌风开口说：“他是红狼的人，我帮你找找看。”

    周影眼睛睁得老大，周军居然加入黑社会？她有些难以置信，拉着凌风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想立即见到他。”

    凌风望着周影，点了点头，拿起了手机。打过电话之后，周影感激的望着凌风：“谢谢你帮我！”

    凌风回应：“不用，昨天你也帮了我。”

    过了一阵，凌风的手机响起，周影没想到这么快。挂了线，凌风对周影说：“他在东街柳巷35号，我们过去吧！车就在路边。”

    周影点头：“好的，只能麻烦你。”她有太多问题要问周军，而且一刻也不想耽误。

    周影和凌风并排坐进车里，看着他的傲然孑立，她竟然想到了穆文睿，他会是杀方磊的人吗？会不会是方磊毒瘾发作产生幻觉，和穆文睿争执时不慎被打死的呢？周影深知穆文睿不会随便杀人。

    她这样一路推测着各种可能，半个多小时后他们便到了目的地所在的巷子。两人走下车，凌风交代司机几句，便和周影一前一后走进巷口。这是一条很旧的长巷，来往的没几个人，地上的水泥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裂成好几段，周影不懂周军为什么没事跑到这种地方。他们顺着门牌号往前走，忽然有个蓬头垢面，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从一侧的过道里冲过来，一把抓住凌风的胳膊，神情激动的说：“小风，真的是你？”

    看到他的一瞬间，凌风的眼底骤然燃起怒火，一把甩开他，厌恶的呵斥道：“滚开，我不认识你！”

    周影有些诧异，凌风为什么突然生气。中年男人摔到一边，立即又爬起来，站在不远处，冲着凌风痛心疾首的说：“我是你爸爸，不管你认不认，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凌风的脸上愤怒和悲哀交织，他绝望的说：“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我的屈辱，以后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周影更加错愕，这样俊逸挺拔，高傲冷漠的凌风，居然有个酒鬼无赖父亲？！

    凌父似乎不肯离开，他顿时老泪纵横：“爸爸知道错了，血浓于水，你忍心看着我饿死街头吗？”

    凌风几步冲过去拽住凌父的衣领厉声质问：“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二十年前的今天你推我妈下楼时怎么不说血浓于水？我被那个女人打到虚脱，你在哪里？说啊！”凌风使劲晃着凌父，近乎声嘶力竭。凌父自知理亏，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影却看到凌风湿润的眼角，她上去试图拉开他们：“凌风，你冷静点！他这么大年纪……又是你爸爸……”

    凌风的手终于渐渐松开，但他的心痛苦的一阵抽搐。凌父唯唯诺诺的说：“小风，爸爸记得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凌风痛苦的咬着嘴唇，推开凌父：“我没有生日！”说着他从外衣口袋掏出一些钱随手扔向凌父，吼道：“拿着赶紧滚！”

    凌父立即蹲到地上捡钱，周影惊奇的看到他眼中丝毫没有愧疚，竟然满是贪婪。一个父亲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周影简直无法理解。一时间她理解了凌风之前所有的行为，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张张的捡着钱，却不再看他一眼，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凌父捡完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没有一丝留恋。凌风的呼吸有些急促，周影看着他逐渐握紧有些颤抖的拳头，她上前握住凌风的手腕，凝望着他诚挚的说：“你还有周家，还有我和爸爸！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凌风，别折磨自己！”

    凌风没想到这个女孩此刻竟说出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听到的话——“家人”的概念。他看向周影的目光带着感激，虽然没有言语，周影也从他眼中得到了答案。凌风很快恢复原有的冷傲，抬头看了看巷子的前方，对周影说：“就快到了，走吧！”

    周影点头，两人继续往巷子里面走，一个人影挡住他们的去路。他不是别人，正是周军，他约了老板在这里交易毒品，之后顺便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一出来便碰上周影和凌风。

    “大哥，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周影终于忍不住问。

    周军神情有些慌张，看着对面的两人，没有正面回答周影的问题，而是带着些醋意的反问：“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找到这儿？”

    凌风轻蔑的目光扫过周军，那样子根本不打算回答他。周影回应：“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前两天你是不是去找过方磊？他现在死了，我想知道你去找他做什么？”

    周军的瞳孔因为紧张有点放大，她怎么知道自己去找方磊的事？难道是穆文睿告诉她的？周军左思右想也没得出答案，最后开始编造：“我……去替周文劝他戒毒。”

    周影感觉哪里似乎不对，她问：“你怎么知道方磊吸毒？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军继续信口开河：“不久前我找过周文，然后就认识方磊。”

    周影接着问：“你去的时候见到穆文睿了吗？他和你不是一先一后离开的吗？”

    周军已经紧张得开始冒汗，决不能让周影知道真相，现在只好先发制人了。他咽了一下口水，镇定的说：“没错，他杀了方磊之后就走了，我跟着也离开。”

    虽然之前想过穆文睿也可能去找方磊盘问时引起冲突不慎杀了他，但亲耳听到有人证实，周影还是有些吃惊。果然是他么，她想亲自去问他，穆文睿做过的事从来不会不承认，这一点周影完全了解。

    凌风一直漠然的盯着周军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最后完全确定他在撒谎！这是凌风的经验，一个人反复掩饰表情的变化，肯定做了和嘴上所说的相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