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有人在跟踪我们
他的秘书握着手机和伞这时候匆匆跑到他身边,俯下身耳语了几句。唐书记扬了眉,握住楚凯递过去的手,豪气地笑着用力握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事,不多聊了。七七,改天有空了来家里吃饭。还有你这位朋友,可不能怠慢了他。年轻人,江城投资环境良好,十分欢迎你来帮忙发展。”
楚凯一径保持矜持的话,忙说“哪里、哪里”。
直到对方一行人走远,他转身,捏了捏笑得发僵的下巴,“傅哥得早点来才行,这么笑太折磨人了。”
宋安七没说话,还回头望着其中一个背影。
“你也在看他啊?”楚凯啪啪拍了两下脸,警觉地问,“我也留意他好久了,那天那司机骂的就是他,叫陈强是吧?”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眼神凝重一直看着他们两,感觉挺不友善的。
宋安七抿了抿唇,又拉了他一下,走下台阶。
坐进车里,她才平静地对他解释,“我爸曾经是他在圈子上的敌人。”刚才周围都是人,她不好说得太明。
陈强是被吓到了,还是这几年坐上高位心已经野了?刚才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明显,稍微有心的人怕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他竟然一点儿也没遮掩。她爸是真的没说错。陈强这人太功利,执着于权力的后果是心虚和眼界更狭窄了。
楚凯猜到了七八分,满意地笑了,“那今天收获还挺大了。”
是挺大的,至少她们找到突破口了。
陆老爷子丧礼办了七天,当天晚上陆子翊打来电话时,宋安七正坐在候机室,等待飞回去的航班。
傅明安父亲生病住院了,她和楚凯连夜回去傅家,陪了三天。傅老爷病情好转了一点的当天,傅明安吩咐他秘书订了机票,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让她安心回江城处理自己的事。
陆子翊听到候机室提醒登机的声音,声音突地僵住了,有点急促地问她要去哪里。
三言两语给了他解释一遍,并告诉他,她晚上就到江城了。陆子翊说好,他在机场等她。没有询问的意思,仍旧是一贯肯定的语气。
宋安七无奈地加重了语气,对他说真不用了,傅哥安排了人来机场接。再说回去已经是凌晨,就算谈事情,也等她好好休息一晚。
那好吧。陆子翊电话里是这么说。
半夜下了飞机,走出候机室,宋安七一眼先看见那辆黑色的迈巴赫。X0222,白色的车牌号太刺眼了。
楚凯提着行李,面无表情看过去一眼,握住宋安七肩膀,头也不回把人往朋友停在旁边的车上带。
上车前,宋安七悄悄往后瞥了一眼,他没有下车。
车往一环路上开,绕了几个弯,陆子翊那辆车没有跟上来。
楚凯往后看了四五次,忍不住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奇了怪了,他来是干嘛?就看看你有没有回来?这说不过去,真要查,打去航空公司就调出来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是担心有人跟你一起回来翻案么?”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才比较合理。
那天她在电话里透了些口风,他绝对是猜到了,不然不会这么紧张,连他都感受到了。
楚凯有点同情以前的宋安七了。那人心思太深了,连他都看不透,更别说是才二十出头的她。
宋安七闭着眼,把头搁在膝盖上,疲倦地揉着太阳穴。每次飞航班,气压变化,下了飞机人就没力气。楚凯还在耳边不停地说,吵得她头更加疼,她推了他一下,软软地说,“别猜了,明天见面不就清楚。”
能猜得透,那就不是陆子翊了,何苦花些没用的精力呢?
轿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门童接过行李,楚凯拉着昏昏欲睡的宋安七走进去,交代朋友帮忙去checkin,他们先上楼。
绕过酒店楼下长长的走廊,到电梯前,楚凯突然捏了宋安七一下,悄悄说了句,“后面有人跟我们”
宋安七警醒地睁开眼,站好。楚凯转过身,利落地伸出手,抓住往外跑的人。大手用力一握,痛得手下的人痛呼了一声,是个女人的声音。“跟着我们干什么?”楚凯把人扯到跟前。
“花枝?”宋安七瞪大了眼。
“七七……”唐花枝低低唤了声。
她一头长发被楚凯抓散了,披头散发,狼狈地被楚凯揪着肩膀。
楚凯看见两个人表情,啼笑皆非地问宋安七,“你们认识啊?”
宋安七点了下头,楚凯松了手,瞪着花枝,脸色有点臭,“上次出租车上面是不是也是你?”
“我是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七七。”唐花枝嗫嚅着,如同梦呓一般。
涟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宋安七,看得很仔细,“七七、七七……是你对不对?”她伸手抱住宋安七,不安地摸了摸,蓦然嚎啕大哭。
抱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唐花枝,宋安七无奈别扭地僵着身体,抽出湿纸巾塞进她紧拽着自己肩膀的手里,叹了口气,“先上楼再说吧。”
成长,是时间流逝的一道必修课。
那些年,如同藤蔓一样彼此纠缠生长、以为漫长此生都会有对方做伴。没有机会想过,有一天,她们也会像两个冷静内敛的成年人,端坐茶几两边。
“擦下脸吧。”把热水烫过的毛巾送到唐花枝捏成一团的手上,宋安七推开单人沙发坐下。一边调高室内温度,倾身端起温热的伯爵茶,慢慢倒入牛奶里,小汤匙搅匀了。端在嘴边,要喝的时候顿住了,抬头问,“要喝点吗?”
唐花枝摇了摇低垂的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像是哭累了。
宋安七闲适倚着靠垫,含笑睇着她,神情轻淡,慢悠悠啜饮暖胃的热奶茶。
“七七,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唐花枝纤白的手指紧抓着热气腾腾的白毛巾,没有动作。单是抬起眼皮直视过去,都显得有些吃力。
“你也知道,我好几年没回来了,事情有点多,还没来得及。”
宋安七端凝了几秒唐花枝湿漉漉的脸,目光向下打量了她一遍。
素净的脸未施粉黛,白白的。成人这么久了减肥了好多次她的婴儿肥还是没减下来,饱满得像颗才剥了壳的鸡蛋。清爽的白色衬衣黑色修身西裤,有几分事业女性的味道。
放在从前,宋安七绝想象不出来这样简单的唐花枝。她从小,最喜欢就是鲜艳繁复的物什,如灿烂的夏花,雍容的白雪,衬极了她要强的脾性。
眼下,她也成熟多了。
唐花枝讷讷看着她,嘴唇蠕动着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原因,是我自作自受。”
宋安七听不得她自暴自弃的语气,放下瓷杯,起身过去。弯腰抽走被唐花枝捏成一团的毛巾,轻柔地擦干净她狼藉的脸,“花枝,不要妄自菲薄,这不像你了。”
“我早就不是我了。”唐花枝解开右手的袖口,迟疑了一下,卷起袖子。
她偏过头,手腕翻过来,一道狰狞的疤赫然钻进宋安七眼睛里。
骨节突出的手腕,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被捂得苍白。那道褐色的疤,颜色也更深,像条丑陋的蜈蚣,对比愈加鲜明。宋安七不自禁抿了抿唇,眼窝仿佛被刺了一下,无法控制地收缩。
冷却的毛巾被无意识地握紧,湿淋淋的水顺着巾角滴在她裙摆上,宋安七深深吸了口气,“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对你说过,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因为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没办法处理,我更害怕把你牵扯进来。那时候,我以为我杀人了……”
看了眼宋安七瞬间失色的脸,唐花枝苦笑。弯起嘴角,眼泪却一下子掉了出来。她蜷缩起手指,扣紧宋安七冰凉的手。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几乎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导火索是和宋安七第一次的争吵。在医院,宋安七撞破她和陈强的关系。那一天她们去了酒吧,两个人都有点激动,口不择言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她心烦意乱,纠结得难受。陈强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施以援手的人,他很成熟,把她照顾得很体贴。在陈强那里,她找到丢了好多年的安全感。但也是这种成熟,让她为难。陈强已婚的身份,他年幼的儿子,她一直知道和他的关系不道德。可是她放不开,她太贪恋那种有人真心实意疼的感觉。
和宋安七吵完架的第二天,她收到简宁结婚的喜帖。
就是在那一天,陈强又约她在一家民居幽会。她受不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又恨透了自己第三者的可耻身份,埋怨陈强已婚了竟然还来招惹她。他们大吵了一架,陈强摔门而去。
之后整整一周的时间,她每天晚上泡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再自己一个人酒驾回家。
事发那天她感冒了,出门前被邹榕硬逼着吃了颗感冒药。撑到酒吧,她觉得有点晕,咬牙喝了几杯,眼睛看东西就跟蒙了层塑料布,灰蒙蒙。她多年嗜酒,对自己酒量心中有数,明白自己是快要醉了,不能喝了。
喝完最后一杯,她开车回家。路上雨大,她几次差点把车开进隔离带。害怕出事,她挑了条偏僻的近路,就在拐出路口的时候一个人从人行道上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