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奇怪

    就在苏絮意欲从梁家入手将姚家、朝堂连根拔起的时候，梁家却被淮安王弃车保帅。

    淮安王五月初四亲自当朝参奏梁胤十六条罪状，其中欺君犯上、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亏恩剥下数条罪状，条条当诛。皇帝当朝革去了梁胤的官职，抄家问斩。梁玉漱也未得幸免，一道圣旨赐死，废除封号。念其侍奉君前两年余，赐鸩酒一杯，保留全尸。

    梁玉漱被赐死那日，苏絮正好诊出有孕，循例晋封为端敏夫人。为着避开忌讳，皇帝第一道圣旨先是进封苏絮，免得让梁氏赐死的圣旨冲撞了不吉利。更是因为苏絮进封的缘故，梁氏才免去立刻赴死的命数。不过到底没人乐意去理会梁氏，都忙不迭的来讨好苏絮。长乐宫里一时人来人往，道贺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册封礼的日子还没定，宫外的贺礼便如流水似得往长乐宫送。

    苏絮前些日子被霍景嵩冷落，无人问津。如今重新炙手可热起来，也实在疲于应付那些心怀鬼胎上门道贺的人。不过如荣妃、熹昭仪之流，她到底不得不勉强见上一见。

    较着长乐宫的热闹，仅有一条宫道之隔的重华宫未免显得冷寂。文贵嫔的圣宠一向不温不火，再加上如今有罪暂押在蓼风院的梁玉漱，便便显得越发颓败。

    自重华宫过的人宫人，不觉连连努嘴，看一看长乐宫，有看一看重华宫。感叹一下风水轮流的奇异。

    这会儿，宣旨的内监刚读了圣旨离开，叶筝便施施然的进了门。瞧着苏絮懒洋洋歪在榻上，笑意盎然的进前朝着她福了福，掩唇笑道：“夫人越发富贵无极了，可见这长乐宫风水当真是好。”

    苏絮嘴唇一挑，面目柔和的朝着她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微微抬眸睇了宫人一眼，春如便会意的抬了小椅过来。叶筝欠身坐下，拢了拢袖口随意的打在扶手上，“嫔妾今日来得急，晋封的贺礼来日再补上吧。”

    苏絮笑意盎然的看着叶筝，道：“你从来散散慢慢，倒是有什么急的时候？”

    叶筝一只手托着腮，娇俏一笑，向苏絮问道：“夫人猜一猜吧。”

    苏絮抿了口香片，垂首也不打量她，极为清淡漠然，“你那脑子心思最是变幻莫测，可要本宫怎么猜。有什么直说便是。”

    叶筝无趣的拢了拢有些松散的青丝，“也没什么，夫人宫里的丽嫔仿似有孕了。长乐宫的两位后妃都有孕，倒是让嫔妾也巴望着能住进来沾一沾喜气了。”叶筝这话说得冷冷淡淡，仿似再说什么毫不相关的乐子，她并未上心，不过是觉着有意思罢了。

    苏絮心下无比纳罕，奇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本宫怎么半点儿也没听说过。”

    叶筝噗嗤一笑，举着扇子摇了又摇，“怕是这事儿连丽嫔也没听说呢！”

    苏絮越发糊涂，“既然丽嫔都不知道的事儿，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叶筝的笑眼弯成一条弧线，漫不经心的落目在椅子扶手镂空的花纹上，“倒也是个机巧的事儿，给丽嫔诊脉的王御医前脚出了长乐宫，跟着便去了关雎宫。我那日也是赶巧送偷偷跑出来的月夕帝姬回倾香殿，在外面隐约听见的。不晓得荣妃心里算计着什么坏水儿，我想着卫氏住在夫人的宫里，夫人总该知道才好。无论那孩子留与不留，都别掌控在别人的手里才好。”

    苏絮自是感谢叶筝此番前来的好意，当即颔首道：“既是如此，倒是多谢你特意来一趟了。不是本宫，便是熹昭仪。如今瞧着，荣妃倒是恨熹昭仪更胜一些，三番两次都寻了法子……”

    叶筝讥诮的嗤笑一声，慢悠悠扬着扇子，“一次也没成，不都让熹昭仪跑了？我瞧着，荣妃没那个本事去斗熹昭仪，若是早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如今还止步于妃位，让娘娘占了先机。”

    苏絮听着叶筝刻薄的话语，抿唇清润一笑，淡淡道：“也难为她这一阵子压着姚木槿不能晋封了。否则五皇子周岁，皇上怎么会半点儿表示也没有。本宫那会儿也是捏着一把汗，到底是苦于自己无能为力。”

    “她的能耐？”叶筝不以为意的哼笑，转头满面的不平、抑郁，“若非皇太后，谁能拦得住。夫人未进封之前妃位只有一个，太后自然要给侄女儿留着，怎么会眼睁睁的便宜了旁人？”

    太后近日里安稳了许久，从前还插手六宫的事物，近一年来也在慢慢的放权，人也闲适安然不少！若非叶筝今日这一提，苏絮竟要忘了太后似的。她蹙了蹙眉心，曼声道：“这人么，自然是向着自己人的。不过太后对熹昭仪也算关爱有加。如今倒是不必左右为难，两人便都晋成妃位。”

    叶筝面上大是不平衡的表情，满面深意的摆首，“未必，嫔妾冷眼瞧着，太后对熹昭仪大不如前了。从前熹昭仪怀孕那会儿，太后也三不五时的让人去瞧一瞧。可前几日说起五皇子，竟厌恶的什么似的。”

    苏絮就着方才叶筝说秦袀竹的话，缓缓道：“如今文贵嫔肚子里的那个，才是极要紧的呢！”

    叶筝微微颔首，也没说旁的，静静半晌，方开口询问道：“倒是丽嫔那肚子，娘娘预备如何？”

    苏絮心里一时没什么主意，便随口道：“既是如此，便瞧瞧荣妃打着个什么主意。”

    二人话未说完，便有宫人进门，对着苏絮福了福道：“娘娘，熹昭仪在宫外求见。”

    苏絮听见“熹昭仪”三个字，便忍不住心里一阵腻烦。手支着额头唔了一声，半晌也没开口。叶筝起身朝着苏絮福了福，道：“嫔妾先告退。”

    “留着吧。”苏絮面无表情的开口，“有个人在，她多少也能收敛一点，我现在不大爱与她说话。”叶筝垂首婉然一笑，也不说旁的。苏絮见她又重新告坐，才正了正身子，招呼宫人去请进来。

    姚木槿亲自捧着一个盒子进门，瞧见苏絮坐在上位，笑意迎人的上前，对着苏絮象征性的福了福，道：“苏妹妹当真是好福气，妹妹小产之后，我便总担心妹妹的身子不好。如今既然再结朱胎，必定是好全了的。”

    苏絮面上无波无澜，眉梢眼角都衔着最适当的得体笑意。如今她越来越晓得如何带上面具与姚木槿相处，自然也不似从前那般心情起伏不定了。她垂首捋着袖口，悠悠道：“难为姐姐时时惦记我。”

    姚木槿陪着一笑，亲手翻开了那盒子，里面仍旧是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同去年姚木槿送给苏絮的一模一样。若非秦筝坐在自己的左手边，苏絮必定要以为还在一年前呢。她笑吟吟的抬手给白檀，又朝着暖阁的后面挥了挥。便再也不看，让人送进了内殿。

    “去岁与今年，上天两度垂赐、有孕，妹妹当真是有福之人。”姚木槿允自接了宫人递来的茶，放在唇边抿了抿。她说着斜睨了叶筝一眼，似笑非笑道：“瑾贵嫔多往长乐宫走动走动，也沾沾段端敏夫人的好福气。”

    叶筝朝着姚木槿轻蔑一笑，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臣妾也正做此想呢。熹昭仪与端敏夫人一向亲近，如今能高坐九嫔之首，又有皇子在身边。便如熹昭仪这般，臣妾也得多往长乐宫走一走。只不过臣妾到底不及熹昭仪待端敏夫人的情谊！”她说着，特意加重了情谊二字。明褒暗贬姚木槿背信弃义。又朝着苏絮求请道：“嫔妾倒是要向端敏夫人暂借送子观音拜拜，臣妾往日自然没有熹昭仪这般虔诚，可也是个诚心理佛的人。”

    苏絮看也不看姚木槿，对叶筝和婉一笑道：“既是是姚姐姐关怀瑾妹妹，本宫便借着姐姐的佛转增给瑾贵嫔，左右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供奉着呢。都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供奉的佛像多了再怠慢了，越发罪过。”她说着，笑意盎然的转首直直的盯着叶筝，“姐姐说呢，到时候若当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要上哪里去后悔呢。若菩萨不乐，将送来的孩子再换掉，可要如何是好？”

    姚木槿眉心一跳，立时抬眼去看苏絮，见她面上清淡无波，仿佛刚才“孩子换掉”几个字没说过一般，是无缘无故说出来似的。姚木槿听着两人话里有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痛快。当即低低一笑，道：“苏妹妹倒是把我说的糊涂了！”

    苏絮嘴角微微翘起，直直的落目在姚木槿的身上，慢悠悠道：“若没有菩萨换子，好好的孩子怎么生出了个死胎呢？”

    姚木槿心里不觉被她这话说的越发打鼓，她稳着心神，镇声笑道：“谁生出了个死胎？”

    苏絮略一蹙眉，反问道：“不是淮安王府的侧妃唐氏吗？说是生出了死胎，淮安王妃没有与姐姐说嘛？”

    姚木槿看着苏絮明朗的表情，心里咚咚的打着鼓，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衣服回视着她，想着该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