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望不穿前尘（4）
（公元2015年，夏，七月）
“十一，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女子探过头来，问道。
太傅王骀拿着书本，正念着《尚书》中的一段，全然投入其中。
十一跟着老师翻了一页，气定神闲，丝毫不像那女子一般小心翼翼。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作答。
“快点，这个还要想那么久啊？”女子瞥了眼前头，把头小心埋在书本下。
他初时以为不理不睬即可，故而也就一直装作未曾听见，一心听太傅讲课。不料，那女子实在惯于纠缠不休，待太傅讲课完毕之后，仍不放弃，非要问个明白。
“别装了，小鬼，今天你要不回答姐，姐一定缠你到底。”女子叉着腰一脸理直气壮。
十一无奈，狠狠瞪了她一眼，只好胡乱回答说：“长生久视，长命百岁即可。”
……
闹铃准时响起，织锦被吵得不行，摸索了一阵，才不得不睁开眼睛，找到手机把闹钟给关了。
这下是睡意全无了。
她脱了衣服，一头钻进淋浴间，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那个梦。
分明是梦，却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虽看不清脸庞，醒来时她再回想起来，却记忆犹新。
水龙头很快被关了，她换好衣服，很快把那个梦放到一边。出了淋浴间之后，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杜泽打来的。
车子在半天后开到洛阳。
可是等到开往洛阳之后，她才察觉到这一行似乎有些异样。
陵墓的位置很奇怪，据地方地理志记载，这地方该是齐朝在守仁之乱后，宣武帝时期所兴建的一座宫殿所在。其位置，正好在宫殿中央灵驹台之下。
也就意味着挖掘工作其实很难进行，因为一边要保护好新发现的宫殿遗址，一边要开始陵墓探索工作，要两者相宜，实属不易，所以，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可是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工作人员聚集成堆的现场，却只有少数几个所里面的研究人员，而棺木还未出土。
她做的一直都是打杂工作，高铭对她的确是很好，一有时间就教她相关方面的历史知识，大到对于齐朝各个郡主时期的政治，军事，经济的见解，小到当时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乎对那整个时代是无所不精。
这样下来有半个月。
这半个月，棺木未出土，工作几乎没进程，她却着实学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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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后就是八月，也就是农历七月。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过了八月份，天气才会渐渐转凉，算日子估计她会在这个荒山野岭度过一年中最热的几个月。
孟欢的电话一向很及时，这次选在她吃中饭的时间，当真替她省时间。
电话一通，就听见孟欢在那边兴致勃勃跟她说：“今年七月份末尾据说流星雨，洛阳是最好的观赏地区，你丫，这回走运了。”
孟欢本来期待着她能说上几句感谢提醒的话，谁知，织锦听了只是淡淡说了句：“不管是流星雨还是九星连珠，就是能穿越，姐姐也不感兴趣。”
“这么有定力？难不成还真成天戴眼镜，拿放大镜考古给弄傻了？”孟欢挖苦道。
织锦换了只手握手机，把手挡在嘴边，抱怨说：“把你放深山野岭每天就吃那两样菜试试。”
“后悔了？”
“没，我可没。”她连忙否认，说：“不过是抱怨几句这里伙食而已，我可不吃后悔药。”
孟欢笑了下，说：“我说你也别任性了，阿姨一个人在家等你等的可是望眼欲穿。”
“怎么连你也说这个？”她往门口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揪了根狗尾巴草。
“我前几天去看过阿姨。”
织锦等她接着往下说，孟欢却并不打算遂了她的心，停在这里，没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她病了？”她胡乱猜测。
“大热天的，这么大把年纪还得操心店里的事，成天累成那样，又不听人劝。洗澡时晕倒在浴室里，要不是隔壁那位奶奶发现，你现在悔死了也没用。”
听到孟欢这语气，她不由担心起来：“那她出事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能让你操劳么？”孟欢嘲讽道：“你那是追求梦想，你妈当初让你填错了专业，现在还能碍着你啊？”
她嘴上功夫一直相当厉害，这是听了孟欢这些话也不由气短。
“怎么不说话了？我可没发表意见，不过从实说而已。”
“她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好，本来身子骨就硬朗，就是你这些天都没联系家里，有些担心。我说啊……”
“打住。”织锦摊开手，手上满是干枯的草末屑，“别做说客，你知道我脾气的，我会找时间回去看看的，电话也会打回去，跟我妈说一声。”
孟欢见好就收，也不打算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给她心里添堵，又说了几句，就捎带了下开头的话题：“别急着回，起码过了七月那场流星雨，拍几组照片发给我，我等着。”
电话挂断之后，估计饭已经凉了。
她现在没什么食欲，杜泽怕她会饿，倒是给她留了一碗饭菜。
“谢谢。”她说了句。
杜泽注意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不免问了句：“怎么这种状态？不舒服么？”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却很快放下，说：“最近看起来不是很忙，你之前解释说人员还没到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齐工作才正式开始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杜泽说着，摸了摸鼻子。
她犹豫着，呼出一口气，说：“我能不能请个假？”
杜泽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她只好跟他解释：“之前说过逆着我妈意愿才过来这里的，好在是被录用了，也算是给家里一个交代。可我妈那边最近出了点事，身子不太好，又惦记我，不得不回去一趟。”
杜泽想了想，很快给了答复：“我跟所长说说，要是他同意的话，流程上估计不会太麻烦。不过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我听说考古现场是最好的观测地点，你稍晚些回去吧。”
她以为杜泽的意思是让她缓几天回家，大概是所里面这几天离不开人。
“也不急于一时，还答应了某个朋友帮她拍一组流星雨的照片。”
“那就最好了，”杜泽顿了顿，目中露出一丝笑意：“请假的事情我会跟所长尽快说。”
织锦道了声谢，端起碗，很快扒了几口饭。
饭后她翻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上网查了下流星雨的具体时间，网页写的倒算是详细，猎户座的流星雨，千年之前有过一次，错过这一会，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她扬眉，这才颇感到有些走运。
据推断，时间在今天晚上十一点钟的样子，看完回去之后一番洗漱，估计得熬到凌晨。
晚上十一点，她看着这个时间，不由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