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若只如初见（4）
祭祀典礼匆匆结束，织锦一回到映月阁，太后宫里就有人来传话叫她过去一趟。
敬帝的凌厉杀伐，满座噤若寒蝉，犹在眼前。而十一，纵然身为皇子，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话，仍句句都是风险。太子无能便一句不说，生怕触怒了自己的父亲。至于那些大臣们，连位高权重的萧王都不敢多言。那么她这个所谓的未来太子妃呢？每一步都如凌空高蹈。
她这才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残酷还有危险，所有人看似风光无比，其实主宰他们的不过就是坐在最高位子上的那个人。世事无常，人的喜怒又如何能有规律可循？
“表姐，你看穿哪件衣服比较好？”李公公传旨走后，倩儿问道。
织锦心思不在这里，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宫中都有哪些礼仪？”
倩儿面露疑惑，说：“表姐说笑了吧，言谈举止，小姐一向得体，怎么如今反倒问及倩儿了？”
“别管这些，说给我听就好，不对，写下来给我看。”
她这条命还是很重要的，可别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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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阁在东宫之内，离太后居住的长信宫距离并不是很远，饶是如此，她被静儿领着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方才看见目的地。
初时她还以为她走错了路到了皇家园林之类的地方，因为眼前这个规模堪比台湾日月湖的人工湖实在不像是宫里面的产物，便很是虚心请教了下身旁的倩儿。
倩儿自然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不过估计也是被她这几天的异常状况给免疫了，很快给出了回答。
这个池名叫九州池，边上建有许多宫殿，通常建有皇家园林，是皇帝还有皇后用来接见臣下，设宴庆功还有接待外邦的场所，穿过九州池往东便是长信宫，那是太后居住的地方。
织锦用心记了下来，再走一段时间便到了长信宫，有宫人出来迎候，十分殷勤，织锦有些受宠若惊，又不敢违抗，便任由这些宫人带领着往里面去了。
来之前倩儿跟她说过，她跟当今太后有亲，她原以为只是太后单独要见她，不过是简单的寒暄而已，可当她踏入宫门，看见大殿两旁设有席位而其中一人便是十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想得简单了些。
“锦儿，来，坐这里。”太后见她来了，很是和蔼说道。
织锦点点头，小步走过去，坐在十一边上的一个位子上。
十一见她来了，微微皱眉。织锦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对面席位还空着，不知道还有谁会来。
正想着，外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来人见到太后，先是作揖，而后小步走过来，坐到仅剩下的那个空位上，一面说道：“孙儿来晚了，太后见谅。”
“无碍。”太后和善一笑。
太子看了眼织锦，又看了看十一，算是致意。转而面向太后问道：“不知太后今日招孙儿，十一弟还有织锦妹妹过来是为何意？”
每当太子念及织锦妹妹的时候，织锦总感到一阵消受不起：算年纪，她现在这副躯体的实际年龄是虚岁十六，而太子是十七岁，叫她一声妹妹也是自然。但按照她在现代的年纪，二十七岁，足足大了太子十岁。按说，十一今年虚岁十三，叫她一声阿姨也不为过，太子是十一的哥哥，却叫她妹妹，不说乱了辈分，长幼完全是乱了的。
思想间，太后已经发话了：“还能是什么，就念着你们的学业，找个时间来问问罢了。”太后微微皱眉，问道：“不知太傅都教到哪里了，《论语》可说了几卷？”
“哦。”太子低下头掰着手指想了想说：“《论语》太傅倒是说完了，现下是张宽讲学。”
“张宽？”太后皱眉，想了想：“就是那个讲《韩非》的长史？”
“正是。”太子回道。
太后冷冷一笑，说：“那就难怪了，法家杀伐专断，不近人情，这阵子不读《论语》，其中的孝悌之义太子便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是？”
太子闻言，连忙避席跪下，说：“孙儿不敢。”
“回去坐着，”太后皱眉，道：“动不动就下跪，哪还有一点太子的样子？”她说着，朝十一那边看了看，问道：“望景台之事哀家听说过了，你无恙吧？”
十一闻言，拱手说：“孙儿无碍，太后挂心了。”
“幸好是没事，”太后语气忽然变得强硬起来，看了眼太子，说：“你身为兄长，身为太子，竟让一个女子舍生救你的弟弟，好在没事，否则你这太子将来如何服众？”
太子闻言，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织锦看不过去，便要起身。却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她看向他那边，只见十一定定看着她，微微摇头。
整个宴会，织锦大多是唯唯诺诺，太后有意训斥太子，十一自此之后便未再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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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锦嗅出一丝异样，等到宴会过后，出了长信宫便拉十一快跑，顺利躲过了后面的敬轩还有倩儿。
她要做什么？实在是放肆，萧王女儿又怎么了，她现在可还不是太子妃！
十一自是满心怒气，可织锦完全是没有意识到，拉着他的手完全不顾什么礼仪。十一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心里面那股怒气竟渐渐平息了下来。这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回也是阴谋诡计么？他心里面胡思乱想着，忽然想到：若母妃在世，定然也会如此一般牵住他的手。
十三年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被女子握紧手心。
天地间，忽然起了阵微风，三月份便是微风也是暖的。
她初时以为他不过一少年，身高不及她，体重不及她，算得上是“身轻如燕”，所以也就没费多大力，后来等到跑了有一段路程，她才停下。
好在身后没有人追来，她松开他的手，没注意到他微微带笑的嘴角僵了一僵，旋即扣手在背，想到上面满是她的手汗便不由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