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么药

    慕容冰初今日的胃口不大好，午膳只用了一碗粥便撤了出来。吃过午饭，她就打着哈欠回屋睡午觉了。

    “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中午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就吃了……”点墨走近内室，却看见慕容冰初已经换上了一身府里丫鬟的衣服。

    “别说话，”还不等点墨反应过来，慕容冰初一把把她按在床上，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代替我睡个午觉吧。”

    “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相信你。”慕容冰初冲着点墨点了点头，也不管点墨同意不同意，从通往厢房的侧门溜了出去。

    晌午的时候当值的丫鬟不多，芷兰苑离后花园本来就近些，慕容冰初毫无阻碍地出了芷兰苑的大门，径直前往后花园一角的小门。

    英国公府的聘书一日未下，慕容冰初心里便多一分胜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商氏怀孕的事情，她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这些事情交代点墨的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至于周嬷嬷，她年纪已大，总不是一个能出去办事的人。

    关键时刻还得自己出马，比起将军府中的大事小事，灵都城内的风风雨雨倒是更能撩动慕容冰初的心思。

    一个黑影一飘而过，像一片枯叶落在慕容将军府的后花园里。夜阑珊轻摇手中的折扇，看着慕容冰初的背影若有所思。

    梨花园里的事情一了，向晚便把请来的大夫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走的依旧是后花园里面的后门。

    “请等一下，”候在一边的慕容冰初快步迎了上去，嘴角含着笑意，“走这一趟辛苦了，二夫人吩咐我再送一送您。还不知道您贵姓？”

    “免贵姓周，周平。”出诊的年轻人看了慕容冰初一眼，又微微叹了一口气，“今天师父到公主府上去请脉，这才临时把我派过来。”

    周平说话时手轻轻按在自己身边的药箱上，微微低着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羞涩。

    “到公主府上请脉？”慕容冰初颇感兴趣地看着周平，“公主生病了不应该是请宫里面的御医吗？”

    周平轻轻笑了一下，“姑娘有所不知，我师父年轻时候是宫里的御医，辞官以后在京城开了河山药铺，师父年纪越来越大，一般是不会轻易出诊的。”

    山河药铺？慕容冰初突然想起了什么，上一世她在英国公府中守了七年活寡，英国公的公子白云落服用的就是这一家的药。

    想到这些，她很随意地道：“河山药铺在灵都无人不知，药铺的掌柜林如意更是大名鼎鼎，想不到平哥哥竟然是林太医的高徒。”

    “林太医的医术当然没得说，前些日子听人说起英国公世子的病，平哥哥可听说过他现在如何了？”

    “白公子的病一直是师父盯着，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近些日子药量好像加重了。”周平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头低的更深了。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慕容冰初一张清纯的小脸，一颗心砰砰乱跳。

    两人一路走着出了慕容府所在的巷子，河山药铺的马车早就远远地候在大街上。

    “我到了，姑娘请回吧。”周平微微低着头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低着头问：“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点墨。”慕容冰初微微一笑，自己这次出门顶的就是点墨的名头，只能希望这个周平以后别来将军府碰见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小姐才是。

    慕容冰初看着周平上了马车，心里却全都是白云落的影子。有些伤害是忘不掉的，英国公府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上一世的自己只是那些人狠心拖下去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幌子。所有人都认为白云落能风光地娶亲就能风光地承袭英国公的爵位，实际上现在的他早已经是一副空空的皮囊。

    慕容冰初心里突然乱的厉害，或许所谓的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自己身为将军府的庶女，身份低微，就算是真的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那也只能做妾。然后自己的孩子依然是庶出，男孩不能承袭爵位，女子不能嫁人正室。

    她有些恨自己为何不能是一个男子，男子尚可以征战疆场建功立业，而自己现在却只能在这深深宅院中翻云覆雨。

    心如蛇蝎的大夫人也罢，甜言蜜语的三夫人也罢，慕容冰初是完全看不在眼里的，如果可以，她宁愿离开这个充满是非的慕容府。

    走着走着，慕容冰初眼前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她定了定神，才看清楚那个快要胖成一个球的身影。

    蘑菇？他不在白云落身边伺候跑到这小巷子里面来做什么？

    慕容冰初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竟看到蘑菇鬼鬼祟祟地进了一个破旧的废院。

    废院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头带面纱的黑衣人，手里拿着一个层层包裹的包袱。

    蘑菇打开那包袱细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票，拍一拍那人的肩膀道：“公子特意嘱咐我加了一百两，下次的药也要按时来送。”

    那黑衣人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废院里。

    看见蘑菇出了废院，慕容冰初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心中却是更为不解。白云落的病既然是山河药铺的掌柜林如意瞧着，那又为何要偷偷派人来这废院当中取药呢？英国公府什么样的药材买不到，又非要在私底下这样交易？

    慕容冰初心中更是疑惑，等她定下神来，却感觉到身后两道冷冷的目光。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慕容冰初警惕地向后几步，目光落在身前那个穿着团龙王袍的男子身上。

    夜阑珊嘴角微微上挑，慢慢化成一个冰冷的笑意，“慕容家的三小姐，不好好地呆在你的闺房里面绣花，穿成这样跑出来做什么？”

    慕容冰初眸色微动，语气淡淡地道：“那你堂堂一个王爷又跑到这京城小巷里做什么？你不去关心你的国家大事，倒关心起我一个闺阁中的女子？”

    “你怎知我是一个王爷？”夜阑珊嘴角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慕容冰初泰然自若道：“王爷既然能看出我是深闺之中的小姐，就不许我看见王爷身上的王袍？放眼京城当中，能得皇上如此厚爱的恐怕非先帝的十七皇子也就是当今的清王爷莫属。小女子说的可都对？”

    “不错，你猜的一点不错。”夜阑珊细细地打量慕容冰初一张精致的小脸，嘴角又起一抹浅笑。

    “王爷若无它事，小女子先告辞了。”慕容冰初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说完转身便走。

    “你站住。”夜阑珊轻摇折扇，“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作为交换，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不然日后我若是觉得亏了，可指不定去慕容府说点什么。”

    “无赖！”慕容冰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冰解初分窦，波平边泛舟。”

    夜阑珊看着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摇起手中的折扇，“慕容冰初。果然人如其名，冰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