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爱得卑微
冷易怎么也没有想到楚楚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既不是惊也不是喜，而是心跳有一瞬间凝滞的愤怒。她答应过他不来的，他也多次跟她说过让她不要多想！这算什么，他被骗了？
楚楚隔着病房的玻璃定定地看着他，一个多月不见，她多少次难忍对他的想念，而他第一下看自己的眼神，却只有他被欺骗的愤怒，看不出丝毫对她的想念。
难道是他心变了？
楚楚的心被尖锐地刺疼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攥紧。他俩从一开始的别扭到后来的相知相好，再到后来的各自忙碌聚少离多，还有现在的关心不够，恐怕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和不被珍惜。是她的错，而他总在包容和护持她，可是再有真心的人恐怕还是会累的，累着累着这真心有可能就会耗光了。
是这样吧？
温若夹在这两个人的眼神中间，看着他们双方交汇却丝毫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没懂多少，又似乎懂了什么。她收回递到冷易嘴边的汤匙放进碗里，默默地把碗搁在了床头。
她虽然不懂冷易究竟为楚楚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冷易究竟做了什么程度的牺牲，显然这些楚楚并不知道，甚至连他的心意都不一定懂。冷易怕他的心意就这样被浪费所以焦急愤怒，而看楚楚的眼神就知道她明显是想歪了。
她的一颗心本来就偏向冷易，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就更是这样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为冷易抱屈。
病房里外的三个人眼神心理变换，周围一阵诡异的寂静。阿诺一看架势不对就知道这事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他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三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楚楚在门外站了一阵，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楚楚走到冷易的病床前站定，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们两个的眼神就只落到了彼此的身上。不管怎么样，她是要过来好好看看冷易的：“冷易，我过来看看你。”
冷易幽深的眸子里早已敛去了一开始的怒气，他看着楚楚两手空空衣物寻常，熟悉的容貌风尘仆仆眼神却依旧清亮，直觉上就知道她是临时决定过来的。甚至更准确一点，她是一下了飞机就跑过来的。她的声音和神色虽然还算镇定，可他还是听出了其中委屈和惭愧的味道，一时间对她是又气又爱，恨不能立刻把她抓过来打她一顿。
“温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冷易目不转睛的盯着楚楚的眼，楚楚看着他终于有回应了心头不禁悄悄一松，温若也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淡淡的，却还是掩饰不了那眼神中的敌意。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冷易的话默默地走出去了。
楚楚看着温若有些可以称之为乖顺的模样心口一堵，男人果然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吧？可惜了，她做不到。
冷易看着楚楚浑身酸溜溜的，眉梢一扬，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他这一声“过来”她已经好久没听他说了，现在听在楚楚的耳朵里不仅有种亲切的熟悉，还多了一丝淡淡的排斥，凭什么，凭什么他让过去就过去？
冷易看着楚楚竟然有抗拒的意思，头疼的同时也又一次实实在在地被她气到了：“过来，你既然来了难道不是为了来看我吗？”
楚楚听着这话有点儿犹豫，脚步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挪到距离他两三步远的时候就站住再也不肯往前了。
“你……还愿意让我来看你吗？”楚楚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和失望，这眼神看得冷易双眼一眯，伸出去的手更往前递过去，“把手给我。”
楚楚心情复杂地把手递给他，却没想到冷易一把抓过她的手就把她拉到了床上。这一下发生得太快，她连天旋地转都来不及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原本垂下的眼帘“唰”一下抬起，双眼睁得大大的，一个猝不及防就撞进了自己身上那个人的幽深眼睛里。
冷易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像黑曜石般漂亮，那黑亮黑亮的光泽美得炫目，只是楚楚感觉到此刻这双眼睛亮得要咬人，那光亮背后更是闪烁着对她分明的怒气。
楚楚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在冷易这样的眼神下她实打实地怂了，明明该伤心的人是她才对，他这又是愤怒又想咬人的是要闹哪样？
冷易死死地盯着身下人看她的反应，很好，好极了，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她居然就开始背着自己做小怨妇了，他真是憋屈啊——
“我现在就先把你办了。”冷易突然开口，语气笃定认真，把正想着要说什么的楚楚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楚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冷易现在竟然还有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这人不开口已经让她感到压力重重，一开口就快要把她的小心脏也搭进去了！
“说什么……”冷易的手指细细地抚过她的眉眼，眼里墨黑的光泽闪动着迷人的危险，“你这么不听话，还一门心思地把我想歪，我从不知道你做我冷易的女人还有这么委屈的时候。”
楚楚的小心脏狠狠地一抖，“冷易的女人”这五个字擂得她心跳不争气地加速，但是这委屈——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委屈吗？
这个问题她不想深究，她偏着脸把头一撇，不看他也不理他了。
“呵，看来还真是委屈到了。”冷易的心里拂过些微的失望，他从楚楚的身上下来坐到了病床的另一边，靠着床头垂下剑眉收敛目光不再看她。楚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随着冷易离开降下来而心头一空，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转头正好看到了他拒绝接近的姿态和冷峭的侧脸。
看着这样的冷易，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他却先冷不丁地说话了：
“从开始到现在，我骗过你吗？”
她被他问得一窒，没有，从来没有。
“……没有。”半晌，她才底气不足地艰难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信我？”冷易一直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不动，眼睛也一直不看她。
“我……”该说我没有不信吗，那她这又是在做什么？心底与日俱增的危机感如果不是来源于对他的不信任，那又是源自哪里？
为什么不信他？这个一直带给她安全感的人，现在居然也能带给她危机感了吗？她在害怕什么？害怕失去？
一个外表故作冷漠的人，心里却无比渴望温暖的到来。她在经过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终于把温暖带进了自己心房，如果把那团温暖从她心里硬生生地扯走抹去，那会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她当然怕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再开口的还是冷易：“楚楚，你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所谓的“不信任自己”就是对自己没信心。
这段感情里她看似总是要求多的那个，其实她在要求冷易的同时更多的是要求她自己。
无关自身优秀与否，而是怕自己在感情里不够诚心诚意。
从小的经历让她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在任何情感里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爱，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给的温暖。如果有一天她发觉自己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少，那么不要说冷易会不会收回给出的温暖，她自己就已经不能再安心。
“冷易……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即使你现在心里难过，我怕失去的却还是你给我的温暖……”楚楚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可是，我更怕我自己对你不够好，怕你会渐渐地不喜欢这样的我。所以，我看到你和温若之间的那一幕会害怕，会失落，却没有勇气直接冲上去质问。”
冷易心头狠狠地一颤，她说，她在害怕！一个骨子里孤傲淡漠的人，如果学会了害怕，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改变了她——是爱。
爱使人学会了畏惧，爱使人变得卑微，爱把天使从神坛上拉下来，再也不能重新走上去。
原来，在爱的国度里，她和他一样爱得卑微；原来，她已经这样爱他。
他抑制住情感的翻涌，撑着手臂移到楚楚身边，一把将她紧紧揽进了自己怀里。他的眼神不能再维持这表面的平静，心头满满的滚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只有本能地紧紧地把她抱住，努力地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冷易这一抱用的力气极大，楚楚感觉横在自己细腰上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的，不容她抗拒，不容她逃脱，只让她跟着他感受这一刻心里的悸动。她的腰上虽然很疼，可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甜。她嘴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双唇微微开启，声音饱含着眷恋和虔诚：“易，易……”
冷易眼神猛地一变，楚楚感觉他的心跳瞬间停止，紧接着自己的下巴被他微凉的手指挑起，猛烈的吻融着浓浓的情意向她铺天盖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