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骗?
此刻,不知为何天空卷起狂风,压得人双目难开,雪片越来越大。唐天扬起脸来,冷冷一笑:“你以为这样就赢定了吗?你可知道,我祖父的五十万大军即将攻入京都,到时候,你和独孤熵,谁能逃得过一死?”
秦赢O突然掩住了唇畔,轻轻笑了两声,看唐天露出惊讶的神情,她才语带讽刺道:“原来你的消息这样不灵通,怎么你不知道吗,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袁将军阵前遇刺,他的十八名心腹将领一夜之间全部被人诛杀,如今这五十万大军,已经由陛下派去的亲信接手了呢!可惜啊,棋差一招而已。”
唐天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紧缩:“你在骗我?”
秦赢O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说的是假话啊,不过,你知道,我没有说假话的必要。你们调不动这里的二十万大军,同样拿那五十万人没办法,现在,你该怎么办呢?”
唐天没想到精心策划的一切这样就完了,但他是心性何等坚韧之人,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一连串的念头,想也不想,他双膝跪地:“郡主,请你放我一命!我可以像五弟一样,此生再也不回京都!”
秦赢O还没有说话,却见到唐天已经膝行到了她的面前,满面愧疚地想要抓住她的裙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流丽的亮眼光芒从秦赢O身侧急划而来,自唐天张开的嘴巴穿入上颚,唐天整个人向后仰倒,痛苦异常,却不能立死,双眼瞪得睚眦欲裂。秦赢O像是早已料到,不过蹲下身子,俯视着他的眼睛。
最后的四个字,他还是在意自己的输赢。
秦赢O没有注意到唐天唇畔之间那一丝诡谲的微笑,只是轻声道:“不,你还是输了。”流鸢一把抽出长剑,唐天的瞳孔立时散开,血水从口中流淌下来,冷笑却还留在脸上,那场景,实在让人惊骇之极。
秦赢O看着唐天倒在了她的面前,却从他袖中滚出了一点寒光,正是一把仅有手指长短的刀锋。她的面上露出一丝惋惜,道:“你不是要向我求饶,是想要借机杀我。”唐天此人,不但聪明,而且心性坚韧,秦赢O笑了笑,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他过于骄傲,始终都不肯认输。有时候,输赢并不重要,只有活下来,才有赢的机会。
流鸢冷哼一声,道:“此人图谋不轨,实在是死有余辜。”
秦赢O没有回答她,目光却遥遥投向不远处的广场,真正该死的人,是独孤离。
就在监军与独孤离僵持之际,突然有一人快马加鞭地冲进了军营:“陛下有旨,宣大皇子即刻回京奔丧!”
奔丧?独孤离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而那刘监军面色却变得难看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按照事先的约定,应当是大皇子聚众谋反,他们负责将他拿下,就地正法才对。为什么,皇帝会突然下了圣旨?
独孤离微微一笑,向着宣旨太监道:“这里的军务――”
宣旨太监道:“陛下已经另派合适人选担任此次的统帅,殿下不必担心。”
独孤离跪下,向京都方向遥遥叩头,一脸诚恳道:“父皇英明。”他的神情是那么认真,让刘将军见了恨不能一剑砍下他的头颅才能解恨。
秦赢O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睛里,轻轻一笑若淡淡的云影,道:“短短一夜之间,陛下却改变了主意,我真是太小看独孤离了。”
流鸢不敢置信:“都到了这种地步,独孤离还能有什么法子脱罪?”
秦赢O冷笑一声:“那就只有先回京都才能知道了。”她转身,却又回头望了独孤离的方向一眼,面上的笑容变得冷酷,独孤离,你果真不可小觑,每一次把你逼到了死局,你却能绝境逢生,可是这一回,你要如何才能摆脱谋逆的罪名呢?
秦赢O回到京都,才发现情况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原本十六名大臣上书参了独孤离一本,说他假借出兵为名,私下里却是意图谋朝篡位。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一向德高望重的梁御史却突然上书,为独孤离鸣冤,并连夜跪在皇帝宫门前头,说独孤离是受到了奸人的陷害,同时列举了独孤熵的十大过失,另外附上这一年来独孤熵送给不少朝中重臣在各地购置田产的契约,以及他用钱财收买的封疆大吏名单,那一本账簿上写满了名字,足足有上百人,详细到了每个人贿赂多少,何时何地何人经手等等……这本奏章交上去,皇帝震怒,满朝哗然。
“赢O,大皇子为他自己留下了后手。”秦家书房内,秦汉一边感叹,一边道。
秦赢O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独孤离当年收买朝臣足足用了十年,而独孤熵想要一蹴而就,纵然做的再干净,也会留下一些把柄。只是她没有想到,独孤离竟然能将这些把柄一一搜集起来,并且隐瞒到了今天,只等着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给独孤熵致命一击。
先是太后被人毒死,接着皇帝遇刺,然后孙重耀率禁军袭击宫门,偏偏独孤熵就那么巧合地出现了,如同救世主一般,拯救了皇帝和皇宫中所有人,一下子在赢得了朝中绝大多数大臣的支持和百姓的民心,这不是太巧合了吗?这个道理,原本皇帝在震怒之下需要过一些时日才能想起来,那时候独孤离已经被处决了,可是梁御史的这一道奏章连夜奏上来,却是一下子提醒了皇帝,救了独孤离的性命。
秦赢O不由摇了摇头,都说圣心难测,可谁也没有独孤离这么明白皇帝的心思,连谋反都能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还真是很难不让人佩服。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狡猾的人了,他不求立刻给自己脱罪,而是要把独孤熵一起拉下水,想也知道,对于他来说,时间拖得越久,皇帝的疑心会越大,他越有机会真正摆脱谋反的罪名。
“孙重耀不是下了刑部大牢,难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吗?”秦赢O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秦汉喝了一口茶,眉头皱得死紧,道:“他已经死了。”
秦赢O愣了一下,随即道:“死了?”在这种时候?在刑部大牢?
“听说他是故意求死,用一根筷子穿透了咽喉,死状极为痛苦。说是畏罪自杀,可你听说过下了刑部大牢,到了酷吏手中也有机会自杀的人吗?”秦汉冷笑了一声,慢慢道,“虽然咱们心里都清楚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孙重耀的证词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他肯指认独孤离,才能落定他的罪名。毕竟当初他们何时商议谋反、如何谋反,全部都是私底下进行,独孤离行事又万分隐秘,孙重耀一死,咱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不错,从头到尾独孤离利用孙重耀谋反一事,都是秦赢O根据灰奴的消息和她对独孤离和孙重耀的了解,再加上很多零散的现象推断出来的,而这些都不能作为直接的证供。抓住孙重耀以后,他便是最好的人证,足够证明独孤离和他之间的阴谋。然而,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竟然在刑部大牢里畏罪自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原本独孤离在那二十万将士面前所说的话,也可以作为证据,毕竟他煽动军队进入京都――然而,现在大皇子却反咬一口,说是听信了错误的消息,误以为二皇子谋反作乱,这才想要带着士兵们掉转头来攻击京都。”秦汉看秦赢O若有所思,便这样告诉她。
原来独孤离是早有准备,秦赢O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却是不急不忙地问道:“那陛下呢,如今是什么反应?”
秦汉见她面上不见慌张,不由几分惊诧,沉吟片刻,回答道:“陛下连夜召了几名心腹重臣进宫,然后下令禁闭宫门,不再招见大臣嫔妃。禁军也已经新换上了统领,调防频频一改往日气氛,宫门侍卫全是生人。所以,现在到底他的心意如何,我也猜不出来了。”
秦赢O笑了笑,道:“父亲,你是真的猜不出来吗?”
秦汉看了一眼秦赢O,不由感叹这个女儿像是狡猾的狐狸,非要榨干自己最后一点心思才满足。他微笑着说道:“原本看来,这场赌注最大的赢家该是二皇子,可是我现在觉得,最大的赢家是陛下才对。”
“哦?何以见得?”
“陛下先是收回了原本交给二皇子的二十万大军,经独孤离的手过了一遍,就交给了周国有,再是替换禁军首领为伯进,接着还有那五十万统帅,启用的是久已不问世事的长平侯……周国有曾为了陛下挡剑,伯进是陛下一手提拔,长平侯原本也是战功赫赫却因为年纪渐大不问朝事,非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启用。这些人虽然能力未必多强,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陛下的忠心是无人可以超越,现在这七十五万人全都牢牢控制在他手上,难道他还不是最大的赢家吗?”秦汉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秦赢O的神情,仿佛要从她的面上窥探出什么一样。
秦赢O只是叹息一声,道:“父亲,你不必如此,我哪里能神通广大到预料到一切后果呢?我是真心要帮助二皇子的呀,再者说,如今陛下将独孤离暂且押回府中看管,并未说就此放过独孤离,你又何必这么心急呢?”
秦汉淡淡一笑,他觉得这件事情没有秦赢O说的这样简单,可一时之间却也参透不了究竟是什么缘故,便只是道:“希望陛下能够早点决定吧。”
大皇子府,总管亲自捧着午膳到了独孤离的书房,从回到京都开始,独孤离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外面的一切视而不见。为了京都风声鹤唳,独孤离已有三天没有合眼了。可是,陛下那里一直没有消息,谁也猜不透这个皇帝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他最后会如何定罪。独孤离是要谋反,可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作证的人都已经死了,若是皇帝愿意放过独孤离,这件事情可以揭过去,但若是他不愿意,那独孤离也必须引颈赴死。总管不知道独孤离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心中这样想着,不免万分同情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