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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齐国宫 碧珠吟【1】

    淡淡鄙香,离离青竹草。

    齐国宫每年便在春季落桃这一日要于畅春园泛舟游湖,歌舞宴饮。

    璞贤虽然为着天圣国接连战事不断而忧心忡忡,却也不曾扫了一宫妃嫔的心思,早早的和秦赋到了园子的春亭台。

    一众妃嫔早就等候坐在两席,看见璞贤纷纷起身行礼,秦赋余光落在为首的乔禧如身上,她今日为了出尽风头,竟然穿上了前朝冉彦皇贵妃的服制,冉彦皇贵妃是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自然仪制都是奇珍之物,自然艳光四射,比及所有妃嫔之容。

    璞贤不曾留意,只是径直坐到了龙椅之上,秦赋却笑着停在乔禧如身前,眉目浅淡,自挂气韵。

    “贵妃姐姐这凤袍,怎么瞧着不是齐国的仪制?”

    乔禧如正在兴头上,自然不曾听出秦赋的装聋作哑,站直身子仍旧喜庆洋洋。

    “自然,这是齐国开国皇帝攻下前朝城池后,在后宫掳获的奇珍,冉彦皇贵妃一世盛宠,所得之物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可谓万千珠翠凝于一身,华光笼罩,气度不凡。”

    秦赋一拍手,“还是贵妃姐姐眼力好,一下子便知道咱们不知道的,若是本宫,只以为前朝是不祥的亡国,最盛宠的妃子也不过红颜薄命,今日是齐国落桃的春季,更是为了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家昌盛之意,怎能穿亡国薄命人之物来给齐国添上浊气呢,不知贵妃姐姐如何想的,可否能说上一说让咱们都明白。”

    乔禧如忽而一愣,目光移向闷头不语的璞贤,他只是兀自饮酒,舒缓的眉宇和一如既往的平静之色看不出表情。

    “昭仪这话错了,本宫只是觉得,向来以花比作女人,桃花最得世人所爱,为着她艳丽姿容,更为春季给人的希望之光,若是在如此吉利的日子穿上冉彦皇贵妃的仪制,岂不是锦上添花之势?”

    “不知是贵妃姐姐错了,还是本宫错了,冉彦皇贵妃盛宠一朝,她的母家在前朝更是权倾朝野,几乎超越了那一朝皇帝的皇权,故而齐国开国皇帝占领帝都后,在后宫的举措上,首先便是废去了皇贵妃一位,使得后权在后宫并无制衡,不会因为妾妃得势而使前朝随之风雨阵阵,贵妃今日如此着装打扮,莫非是觉得皇上赐予姐姐贵妃一位是小材大用了么?合该恢复皇贵妃一位,方能彰显姐姐的尊贵身份么?”

    “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时如此想法?”

    乔禧如冷目一横,看着一脸坦然得意的秦赋。

    “冉彦皇贵妃不过区区一位妃子,即使封犒再如何尊贵体面,也是妾侍而已,本宫何须同一个一样的人眼红心热?”

    “这话便要问姐姐自己了。”

    秦赋冷冷一笑,璞贤只是抬眼一望,便随即仍是低下头去,继续默不作声的饮酒。

    “贵妃姐姐觉得,自己是同冉彦皇贵妃一般的妾妃么?前朝亡国帝君为了冉彦罢黜后妃,连皇后也如同空设一般,唯有冉彦皇贵妃一枝独秀,可谓风光由生至死,无人能匹敌,贵妃姐姐如此言行舆论,是在暗暗觊觎阮皇后之位么?”

    “大胆秦赋!”

    乔禧如忽而怒目一怔,凌厉拍桌而起。

    “本宫好歹是贵妃,你不过昭仪,按品级在本宫之次,如此不尊不敬,可是后宫无主将你放纵了么?”

    “贵妃这话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后妃中谁不知晓贵妃一向悍妒,昔年是夏芳仪,而后是邵昭仪,待到阮皇后为主时,贵妃更是处处不想与,恨不得勾连前朝奖阮皇后逼宫才甘心,谁又能说霍印那一晚所作所为与贵妃全然无干呢?”

    “你含血喷人!”

    乔禧如怒色昭着,面色青白。

    “本宫言行正派,绝无做这令人不耻之事,倒是你秦赋,邵昭仪失宠,她的儿子变成了你的儿子,可见邵昭仪一事谁才是最大的获利者,你当后宫的姐妹都是傻子么?若真是傻子在后宫只怕也生存不下去了,谁会不知诚基是将来齐国的太子,除非阮皇后诞下龙嗣,否则便定是诚基了,你秦赋今时今日做了诚基皇子的养母,可见来日太后之位,你必如探囊取物了。”

    “贵妃恼羞成怒,原来便是信口雌黄了。”

    秦赋冷笑着坐到璞贤身侧的位置,乔禧如目光一凛,指着秦赋更是言辞犀利锋狠。

    “大胆秦昭仪,皇上一侧凤位乃是皇后之座,岂是你一介昭仪可以随意取之?”

    秦赋冷笑一声,仍是面不改色。

    “阮皇后不在,皇上前几日到本宫处看望诚基皇子,许诺后宫诸事由本宫暂领统摄,就不劳贵妃姐姐忙碌了,待到阮皇后回来,自然本宫奖后权尽数奉回。”

    她说罢眉眼含笑望向璞贤,声音如春风般绵软。

    “皇上不向诸位姐妹们严明么,若是都如贵妃姐姐这般对臣妾言语恶相,臣妾只怕要辜负皇上信任了,实在惶恐不及。”

    璞贤兀自抬头,目光自两席的妃嫔面庞之上扫过,不带表情的面容让众妃皆是心头一寒。

    “朕,确是将后权暂交秦昭仪,你等悉听昭仪统摄,不得有误。”

    众妃听罢面面相觑,这消息听得确是突如其来,起身行礼时乔禧如还是浑噩迷茫,秦赋的笑意最多寒气,那直逼心腑的凌厉让乔禧如只觉心中隐隐发紧。

    席贵人举起酒杯敬璞贤,笑得花容灿烂。

    “恭贺皇上万岁,大齐千秋万代,也祝昭仪娘娘凤体安泰,千岁金安。”

    璞贤和秦昭仪纷纷举杯回应,乔禧如凤目一斜,冷冷笑道。

    “要说齐国后宫中,唯有席贵人最是眼力尖利,昔日本宫统摄六宫,席贵人处处讨好,后来邵昭仪诞下诚基皇子,席贵人更是眼巴巴的巴结奉承,如今秦昭仪手握后权,席贵人抓尖卖乖真是不改本色,后宫风姿多彩的女子是变了又变,唯有席贵人,永远颜色鲜艳,明丽照人。”

    “贵妃娘娘这话又错了,本宫再如何手握后权,到底知道自己的本分,不过替皇上周全后宫,和睦妃嫔,使得皇上于前朝无忧,绝不会像贵妃姐姐那般,趁着阮皇后不在,便想着如何篡改后宫的规章仪制,等到皇后娘娘回来,一股脑的再改了过来,岂非大费周章?可见贵妃姐姐总是好心办了坏事,让人作笑。”

    乔禧如抿唇一笑,更是风姿绰华。

    “秦昭仪到底是最会见风使舵,怪不得能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皇上信任昭仪,将最喜爱的皇子赐予昭仪为养子,可见如今后宫昭仪的风光最是无两,本宫想着,为这一点,昭仪就是直接过来作践本宫,本宫也不能有丝毫怨言了。”

    秦赋兀自饮酒,侧目看着璞贤的脸色,他沉面不语,更是阴厉。

    这一桌席吃得索然无味,众妃沉默不敢言,只是安守本分的吃酒看歌舞,秦赋虽然面上输了乔禧如,却心中得意,在璞贤面前失仪,是这后妃最忌讳的,也唯有她,才如此肆无忌惮。

    是夜,月华如洗。

    璞贤的龙腾仪仗浩浩荡荡的先行回了御书房,众妃谨守本分随在最后,秦赋和乔禧如的夫人仪仗并肩出了畅春园,在十字街上停了下来,秦赋唤着她的名字,这一声“禧如姐姐”,让乔贵妃楞了一下,然后就是不屑之笑。

    “昭仪妹妹喊得亲热,本宫却心慌不敢认,只怕昭仪这一声要本宫付出代价吧。”

    “贵妃姐姐多虑,本宫私心想着,方才似是有些对姐姐不敬,毕竟姐姐还是贵妃之位,纵然如今是本宫执掌六宫大权,可是还要向贵妃姐姐请教诸事才对,本宫记得,贵妃姐姐曾经在阮皇后出使天圣国那段日子,掌了半个多月的后权,这下阮皇后大概回不来了,姐姐不会挑时候,倒是便宜了本宫。”

    乔禧如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撑着,面上仍旧笑。

    “但愿昭仪妹妹能如愿所偿,千万不要连半个月的后权都握不住,阮皇后的为人你我最该清楚,她出其不意的来了齐国做了皇后,自然也能出乎意料的将你摔个难堪。况且后妃岂是那么容易对昭仪你言听计从的?昭仪终究不是皇后,一个妾侍,难成大器。”

    “自古如此,贵妃姐姐合该与本宫共勉,同是沦落天涯人,何必字字珠玑咄咄逼人?就好像本宫不知道贵妃姐姐昔日难堪似的。”

    乔禧如听罢回眸,冷冽一笑浮于唇角。

    “秦昭仪不要自鸣得意,你怎知来日便是注定你风光不让?本宫昔日,都不曾将你放在眼里,皇上登基大典,你如何在本宫面前卑躬屈膝,你忘了,本宫却记忆犹新。”

    乔禧如说罢拂袖一声冷哼,转身引着那仪仗遁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侍女小声在秦赋耳边道,“昭仪娘娘莫同贵妃一般计较,她如今已在娘娘之下,不过占着一个贵妃的名号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娘娘安心就是。”

    秦赋望着乔禧如的背影只觉心内畅快,面上去不曾显山露水。

    “陪本宫去一趟冷宫,许久不见故人,心内甚是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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