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刑克之命
沈若尘偏过头,冷冷的望着沈涟茜因理屈词穷而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的沉默不语。
她没有抓着沈涟茜的衣襟哭闹,也没有向族中长辈乞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淡然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只有沈若尘自己清楚,她不作为,并不代表她放过沈涟茜。
既然沈涟茜昨晚会给自己下药,必是五皇子对自己志在必得。如今,她办事不力,以五皇子的脾性,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即便是这次五皇子留她性命,她的性子向来浮躁,说不定哪天就原形毕露,到得那时年老色衰,她再惹怒了五皇子,想来处境只会更加悲惨。她自绝出沈家,已堵死了自己的全部退路。亲戚一场,总不好对她赶尽杀绝,便借着别人的手来教训她吧。
更何况,这几条人命真要记,也应该记在五皇子头上,他的走狗,无非是些奉命行事的杀人工具罢了。
“茜儿……”三夫人悲痛欲绝的唤了一声,双目一翻白,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三老爷赶忙伸臂扶住了她,他额上青筋暴起,嗫嚅了几下唇角,突然抱着三夫人跪倒在地,忏悔道:“尘儿,三叔教女无方,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的二哥和二嫂……”
沈若尘低下头,轻轻用手帕擦拭着伊冉嘴角的血迹,替她拢了拢稍显凌乱的发髻,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轻飘飘的传来:“三叔何不去镇上为尘儿寻几块棺木,何必做这些无谓事?”
她的声音,冷静中透着淡漠。 三老爷一噎。他毕竟不是个蠢人,明白沈若尘有心支开他,是想给他个台阶下。他转头看了看缄默不语的大老爷和四老爷,叹了口气,把三夫人交由下人搀扶着,大步向府外走去。
大老爷和大夫人对视了一眼,缓步走上前来,低声唤道:“尘儿……”
“大伯,大伯母,”沈若尘低敛着眉眼,淡淡说道,“我爹娘丧事在即,酒楼开张之事,可能要押后了。”
“这是当然。”大老爷点了点头,本想说句“节哀顺变”,可是沈若尘太过冷静,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大夫人也发现沈若尘根本不需要安慰这点,干脆直奔主题了:“尘儿,要彻底摆脱五皇子,并非无法……”
沈若尘抬起头,平静的看了大老爷和大夫人一眼。她让为数不多的下人先把沈泽明带回屋去,自己盈盈起身,和长辈们进了议事厅。
沈思越见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也没兴致再看下去,抿了抿唇瓣,她漫步回了自己房间。
沈倾澜正要揽着姜颖回房去,见沈煦幽正盯着自己腰上的挂穗发呆。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无意中瞟了那挂穗一眼,不由惊讶的问道:“你的玉佩呢?” 沈煦幽摇了摇头,答道:“我亦不知,许是那天修补房子时,掉了吧。”
确实很奇怪,那天救了一个差点跌倒的小丫头后,玉佩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皱了皱眉头,沈倾澜提议道:“那是沈家的信物,改天二弟若是得空儿,可再去订做一个。”
“好。”沈煦幽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不过,适逢多事之秋,沈家财力又不比以往,我看,还是缓缓再说吧。”
沈倾澜看了看沈煦幽左手上隐约洗不掉的墨迹,又关心了一句:“最近可是又在临帖?”
“嗯。”沈煦幽举起左手,笑着端详了一眼,答道,“写字到底不像拿筷子,几天便能够得心应手了,我还要多练习才是。”
“二弟始终还是二弟。挥毫泼墨,扬扬洒洒,对酒当歌,方是人生乐事!”沈倾澜扶着姜颖,进了屋子。
沈煦幽定定的看了兄嫂的背影一眼,负着手笑了笑,也回了自己的书斋。
凌靖熙打算在郊外转一圈再回府,免得那陆家小姐见到自己,又改了主意,执意要嫁过来。
他的马车经过城东一座破庙时,里面隐有尖叫声传来。
他令驭夫暂时停一停。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碰我一根汗毛,五皇子会扒了你们的皮!”尖利的女声中明明有着惊恐,说话却仍是这样高高在上。
“哼,五皇子,”一个粗犷的男声不屑的答道,“涟姬,你还认不清,那女人没送到,五皇子已经下令将你格杀勿论了吗?”
“你说什么?”那女声虽然仍是尖细的,却明显气焰压低了。
凌靖熙听到这里,深邃的凤眸中寒光乍现。
“兄弟们,少跟她废话,昨她打我的耳光还疼着呢,杀了她解气!”一个底气十足的男人沉声说道。
“哎,你想要解气,还有更好的办法。”那粗犷的男声突然变得淫.邪起来,“这么快杀了,未免可惜,不如哥几个先快活快活。”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发出几声大笑,紧随着,是女人的尖叫声,和衣帛撕裂的声音。
在愈发清晰的喘息和吟叫声中,凌靖熙淡漠的转过头,对驭夫吩咐道:“走吧。”
驭夫迟疑了一下,向那破庙看了一眼,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挥马鞭,驾车扬长而去。
他回到凌府的时候,工部尚书陆承明已经带着女儿陆傲雪告辞了。
凌家邪门并不是一天两天,也许真有女人为了凌家的财产,或是单单看中了凌家大少爷,可以不顾一切,削尖了脑袋嫁入凌家。然而,一旦让她们以为凌大少爷命克妻妾,让她们知难而退,自己的耳根便能清静一些。便是凌夫人想给自己找儿媳,也无人敢嫁了。
凌靖熙早就打好了这个算盘。在沈若尘被他重新娶进门之前,他可没耐烦去打发那么多的提亲之人,干脆一劳永逸。
三日后,沈家发丧。
众人身着白色的孝袍,举着白幡,抬起三座沉重的棺木,撒起漫天的纸钱,缓缓的走在街道上。
围观的人很多,曾经名噪一时的沈家,如今这般落魄,众人都想看看热闹。
人们更好奇的是,那个曾经传闻无德无才的沈家小姐,那个被凌家休弃的大少奶奶,那个在温远县商界几乎是一夜间举足轻重的傅平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背着包袱,手捧铜钵的老和尚从整个送丧队伍的对面走过来。
他经过沈若尘时,脚步突然一顿,双手合十,朗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五行太旺,命犯孤煞,可愿皈依我佛,以求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