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使人昏迷的茶
随着寿星薛太师的到来,寿宴缓缓拉开了序幕。
无数人笑意盈盈地上前送礼,只是那笑作一团的喜庆面孔之下,掩藏着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便不可知了。
薛氏早在半月前便已经挑好了礼物,送的乃是一对翡翠碧玉如意,由冰种翡翠精心雕琢而成,通体碧绿透明,质地极其通透水灵,摸在手中细细把玩,竟依稀有一股温润暖意袭来。
这对如意,固然价格不菲,但更重要的却是这份心意,薛太师布满细纹但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显然是对女儿的有心格外满意。
他笑眯眯地将视线挪到薛氏身后的那一抹倩影上,看似浑浊的眸中飘过一缕精芒,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一袭粉青衣衫的少女。
肤如凝脂,眸若幽潭,仪态落落大方,尽显从容,眉目间隐隐有几分薛氏的影子,但却出落得更加美艳娇俏。
薛太师许久未曾见到这个外孙女儿,笑容格外慈祥,“这便是绯叶了吧?果真是亭亭玉立,如今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
林绯叶唇边攀上一抹苦笑。她如今算是变成花瓶了吗?无论何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上佳的容貌与气质,反倒忽略了她内心的才学。
她弯身行了一道万福礼,随即回首从绿衣手中接过一幅卷起的画轴。
薛太师眼中掠过一抹兴味,他倒要看看,这个外孙女儿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伴着林绯叶手中的画卷徐徐展开,在场众人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画卷的眼神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
别无他意,只是因为这画卷竟是……空白一片!白花花的一片,上面没有半点笔墨,这才是让众人大惊失色的缘故。
便是薛氏,都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
薛太师虚眯起精光闪烁的眼睛,心知绝不止这么简单。
林绯叶气定神闲地露出一抹笑意,“不知外祖可曾听过,无字天书?其上没有一个字,但只需抹上少许水,便能浮现出字迹。”
薛太师深深望了她一眼,朗声大笑道,“好,不若就由绯叶你来演示一番。”
林绯叶笑而不语,接过绿衣备好的一碗清水,自上而下地泼在画卷上,将整张纸浸得湿透。
在场众人都大感兴趣地望着画卷,果然见到画上有些许墨色浮现出来,约莫几个呼吸之间,纸上便已浮现出一幅山水浓墨图-上仙鹤腾飞,青松长立,寿桃点缀,颜色与构思俱是上乘。
林绯叶见状飘飘下拜,盈盈一笑,“绯叶恭祝外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薛太师抚掌大笑,竟是罕见地开怀,大赞道,“果真是别出心裁,这怕是这么多礼物里,最是新颖特别的一个了。重重有赏!”
而满堂文武官员,望着轻易便讨了太师欢心的这个小女子,都忍不住露出少许异色。
薛太师乃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狐狸般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被她这小小的手段,便显得格外欢喜,可见林绯叶的手段之高明。
段傲阳位居客位,但却依旧不减风姿,墨色衣袍,彰显霸气。一双墨玉般的眼眸,定定地凝在林绯叶的背影之上,这纤细聪慧的少女,先是牡丹宴夺魁,再是寿宴别出新意,真是不知道,她还会带给他多少的惊喜!
林绯叶谢过太祖,转身退下,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她依旧不卑不亢,一张清秀如画的小脸上,既未张扬,也未狂喜,只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叫人愈发看不出她的心思。
林雪儿恨得咬牙,又一次看见林绯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让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无奈,自己怎么便没能想到如此的好手段呢!?
她狠狠攥拳,恨意四射的眸光紧盯着林绯叶,“接下来,有你好看的!”
林绯叶献完礼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坐席,红袖赶忙替她斟上茶水,只是手指却略微抖了一抖,一滴茶水溅出了杯外。
“嗯?”林绯叶冷沉地望着她,鼻中冒出一个单字音,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若是连斟茶倒水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红袖被这近乎冷漠的眼神骇了一跳,急着便欲要下跪认错。
“慢着。”林绯叶伸手拉了她一把,眉间笼上阴云,“如今乃是在薛府内,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你当场跪下,难不成是想要留下我苛待下人的名声?”
“奴婢不敢。”红袖未曾料到,这个往日里乖张的大小姐,竟能想到这一茬,急急解释道,“奴婢方才只是太过紧张了些……”
一想到她手中的茶壶之中的玄机,红袖便觉得有些手抖。这杯子里,可是装着能令人昏迷的茶水。
初始先觉得困乏,再到睁不开眼皮,最后彻底昏厥,总共也不过只要花上一盏茶的工夫。
到底还是年轻啊。
望着这样的红袖,林绯叶微微一笑。她展露欢颜的模样无疑令人眼前一亮,唇边弯起的弧度如同天上的新月,眉眼弯弯,灿烂如画,只是看在红袖眼中,却令她浑身战栗。
这灿烂的笑意,竟被她品出了几分肃杀与寒凉。
林绯叶饶有兴味地想着,红袖是怎样从下昏迷药都觉得手抖的少女,蜕变为能够伸手间取人性命而没有丝毫愧疚感。
她的孩儿之死,与红袖亦然脱不开关系。
脑中浮现出红袖抱着血肉模糊的孩子时的情景,林绯叶嘴角的笑意一顿,一双水眸,寒凉如冰。
水润的眸,一点一点地凝结成了冰,冷酷而无情。
红袖望着面前满脸微笑的少女,无端端地打了个激灵。
手中的茶壶,颓然垂下。
林绯叶漠然地望着她,眸中的神色略一变幻,随即端起茶杯,定定地望着里面的茶水。风干的茶叶经历了水的滋润,逐渐舒展膨胀,原本清澈干净的水,也逐渐被染成了浅浅的黄。
骨瓷茶杯中,水波荡漾,茶叶飘香,却不知蕴着多少阴谋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