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眉飞色舞的老婆
等骂过一阵子,这才挨个儿在自己熟悉的人中排查,看谁有能耐拉扯自己一把,把自己从无聊中解脱出来。。
掂来量去,留在高莲莲名单上的也就几个同窗好友了。
这是个感情荒芜的年代,所有的关系几乎全都由物质来维持,值得信赖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同学关系相对来说还算得上是比较靠谱的了。
那一阵子,社会上正流行着“四铁关系”的说法,所谓四铁就是“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赃的”。
高莲莲没有当过兵,也不可能去嫖娼,不偷不摸,更谈不上分啥赃,也就只剩了同学这一层了。
她尝试着找过几个同学,最后总算在房产老总那儿找到了落脚点,并且还给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差事——去财务科做出纳员。
一块罩在头顶上的乌云总算飘了过去,高莲莲的脸也舒展多了,偶尔也有鲜活的喜色浮起来,可那是在外头,在家的时候,大多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想起了老婆的脸,丁五常有些胆寒,就没了其他念想,去郊游的事自然也就抛在了脑后。
思来想去,又闷着头狠狠咬了咬牙,丁五常铁下心来要去看医生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再让老婆继续煎熬下去了,那样对老婆不公平,甚至有些残忍,连起码的欲望都不能满足人家,还有啥脸面做人家老公呢?
再往窄处想,万一老婆久旱难耐,甘愿让别人的雨下到自己的田里来,那可就损失惨重了。
自己一个知识分子,堂堂的机关工作人员,明里暗里地戴着一顶绿帽子,岂不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出门后,拐过一条逼仄的小巷,就是华东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急躁的汽车鸣笛声。
丁五常头也不回,往路边靠了靠,紧贴着路沿石继续往前走。
那狗日的鸣笛声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按得更响了,并且由跳跃音变成了长音符,直着嗓子叫唤。
神经病!
丁五常心里骂一声,回头白了一眼。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自己的大学同学胡有成。
胡有成停了车,摇下窗玻璃,探出头来,猛吼一嗓子:“丁五常,你小子给我站住!”
丁五常讪笑着,招呼道:“有成你这个家伙,不知道我有心脏病啊,想吓死我咋的?”
胡有成瞎咧咧起来:“心脏病倒不像,看你一脸的忧郁阴寒,性压抑倒还差不多,怎么?是不是在老婆没动力了?真要憋急了的话,我给你找地方解决解决,怎么样?”
丁五常的某一根神经被扯痛了,表情不自然地胀红了。
胡有成是丁五常住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一个大学同学,这家伙打小就不安分,头脑又活泛,在机关工作没两年时间,就卷铺盖走人了,风风火火地做起了木材生意,没几年时间就发了,大发了,据说拥有上亿元的资产都不止。
这时候胡有成伸出胳膊,翘着拇指朝后面指了指,嘴里嚷着:“公仆大人,上车……上车,陪我过个周末吧,咱们一起快活快活去,用不着整天人五人六的,累不累啊?瞧你一脸憋屈相吧,白他妈活了。”
丁五常心里面就像吃了草,回绝道:“不了……不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胡有成一脸的不屑:“操,狗屎肮是猫屎,这世界离了你就不刮风下雨了?礼拜天不就是用来放松的嘛,别整天忧国忧民好不好?”
丁五常刚想说什么,胡有成接着又问,“提了没?不会在小科员的位置上老白了毛吧?”
丁五常苦笑着摇摇头,嘴角翕动着,没说什么。
胡有成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良辰兄啊,听我一句劝,该找找哪一把钥匙开哪一把锁了,都在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却连个芝麻粒子都没捞到。你也不瞅瞅,那些比你晚来的都一个个上去了,你还是原地踏步走,论学历谁能比得了你?你可是局里唯一的研究生啊!论能力吧,自然也不在话下,大笔一挥,哪一个能比得了?我觉得呀,你就是缺少私下里沟通的能力,再不抓紧,黄瓜菜都凉了!”
丁五常仰脸朝天望一眼,然后低下头,黯然说道:“我呀,就这命,任老天爷摆布去吧,混一天是一天了。”
正想说什么,胡有成的手机响了,听他哼哼哈哈地应着,不时说几句,说的也全都是黑话,丁五常根本听不懂。
打完电话,胡有成说:“我也有点要紧的事情要办,咱先各忙各的,中午等我电话,我请你吃一顿,顺便点拨点拨你,我就不信了,就算是个榆木疙瘩,咱也想法子敲出个响来!”
看着胡有成开车走远了,丁五常仍站在原地瞎想:看来胡有成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才短短几年工夫,就成了腰缠亿万的大富豪,大把大把的钞票堆成了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那才他妈的叫一个爽呢!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胡有成这种活法其实也有些寡淡,一个人一辈子怎么好只为钱活着呢?
人一旦做了钱的奴隶,那还叫人吗?
再说了,一个人脱离了体制,脱离了大家庭,身单力寡地去打拼,风和日丽倒还好,万一遇个风雨灾难的又该咋办呢?
这样一想,丁五常心里就舒服了很多,惨淡一笑,抬脚朝前走去。
前边就是十字路口了,红绿灯闪烁着,灰蒙蒙的,灯罩上定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老天爷,实在也该下一场大雨了,再不冲刷一下,怕是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红灯闪了几下,转成了黄灯,就在这当口儿,丁五常看到了自己的老婆高莲莲。
此时高莲莲正坐在房产老总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里,身体朝左边倾斜着,几乎都要枕到老总的肩头了。
丁五常断定老婆没有看到对面的自己,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肢体动作异常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