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作为人质
入夜，万籁俱寂，白霓裳已换药睡下。.屋顶上横躺着两名男子，低低的谈话声远远传来。
“皇上，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什么意思？动手？他要对谁动手？”
“对明家动手啊。明家一门出了一后一相，已是荣宠无限。而爹爹的权势又一日胜过一日，谁也保不准他有一日会不会动了黄袍加身的念头。这一点，无论是哪一个帝王都会觉得如坐针毡的。此次的事，不过是皇上借题发挥的借口罢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轻笑几声，一字一句道：“怎么做？自然是助这仇烧得越来越旺了。”
天际墨黑，竹尖寒露低垂。彩蝶花丛间绕。烟笼木屋，叶喧凉吹画屏幽。
碧影深处，人声微细。原来是宇文飘雪在教白霓裳易容术。石桌上摆满了各种白色的小瓷瓶，只见宇文飘雪一边在明道远的脸上涂抹着不同的药末，一边给白霓裳详细讲解各种药粉的不同功效。男子的脸上闪耀着异常狂热的神采，对那些药末的珍视程度不亚于对心爱女子的重视。
白霓裳听得很是认真，时而点头表示理解，时而又蹙眉似是在疑惑。好在她天资聪颖，宇文飘雪又甚有耐性，往往是一点即透，倒也学得很快。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旁若无人，完全忽视了明道远的存在。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明二公子的俊脸变得有多臭了。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明道远的肚子很老实地发出了几声“呼噜”的声响，再也按捺不住，他面色忿然地大喊道：“阿雪，我饿了。.你快去做饭。”
如入化境的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到被抹了一脸乱七八糟粉末的明道远身上皆忍不住想笑。宇文飘雪眸色恍惚地看了看天空，唇角微有笑意：“时间过得真快。居然天亮了。”说罢伸展双臂，便真的转身绕到屋后做早饭去了。
“喂。阿雪，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没解开我身上的穴道……呢？”错愕地回头盯着站在他身后的白霓裳，而后弱弱地问了一句：“白姑娘，你也会解穴啊？”
兴奋地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几近僵硬的四肢，左揉一揉，右揉一揉，挥挥拳踢踢腿的，忽听身后女子歉意地说道：“明公子，教你受累了。承蒙你搭救，不曾报答一二却教你一再受累，霓裳心里真真是过意不去。”
转头冲白霓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摆手道：“不急不急，你日后会有报答我的机会的。”停顿一下，他状似潇洒地甩了甩头发，坏笑道：“若你真的急于要报答我的话，要不就以身相许吧。我心地柔软，是不会拒绝你的。哈哈哈……”
蹙眉敛笑不语，瞪着明道远扬笑而去的身影，白霓裳的心里却并无一丝不悦。只因她觉得，明道远虽然嘴上轻浮无状，心里于她却是无意的。至于他为何要救她帮她，她暗自思量，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另有所图吧。毕竟，她自己也不曾对他们交心。
站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忽闻有人高喊：“白姑娘，早饭做好了。你快过来吧。”
答应了一句，忙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去。不知为何，望着不远处石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饭，那一刻白霓裳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久违的温暖。记忆的某色角落轰然洞开，她想起多年以前，她和姨娘便是这般相依为命的。
家的感觉，于她而言，是心中永远也企及不到的温暖。出声伊始便失去了双亲，八岁那年与相依为命的姨娘失散。难道命中注定，她这一生要飘零无依吗？
两日的时光匆匆而过，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了。白霓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舍。
月色朦胧，淡云流动。除了虫鸣鸟语，竹林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白霓裳再一翻转身子，耳尖地捕捉到了有远处有马蹄声正哒哒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有人推门而入道：“不好，有人来了。”
石青色的床幔被一双素手撩开，白霓裳揽衣下床，鬓发散乱，犹自镇定地望着来人道：“你也听到了？莫急。且先出去瞧瞧来者是谁再说。若是纳兰容钰兄弟，大不了我随他们回去就是了。如此，倒也省了你们明天送我回去的功夫。”
“若果真如此简单就好了，可你也不想想，混小子常年流连花街柳巷，在洛阳是声名狼藉。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从丞相府劫走了未来的钰王妃。一连两日，你留在这儿与我们共居一地，纵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说出去了谁又能相信？别人又会作何感想？若是纳兰容钰执意认为混小子碰了你的话，他又岂肯善罢甘休？就是为了所谓的维护皇家颜面，混小子今日也难逃一死。”宇文飘雪一手持剑，俊脸阴霾，忧色显而易见。
心里没来由地坚定，打断道：“你放心，他会相信我的。”
浓眉一拧，疑惑道：“他？你指的是谁？纳兰容钰吗？”
白霓裳朝他郑重地点头，眸色明亮如星，道：“是的。纳兰容钰，他会相信我的。”
宇文飘雪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唇角微勾，似有嘲弄之意，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会相信你？纳兰容钰，他可是南陌国有名的风流王爷。难不成，你以为他真的会为了你而动心？”
怔了怔，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日纳兰容钰毫不闪躲地接下她那一剑的情形，他深情无比地望着她，如痴似怨地说道：“本王以为你不会对我下手的。你不会的……”
那一刻的真情流露是如此的真实，她的心隐隐作疼，也曾有些动摇，后悔伤了他。纳兰容钰，那个风流不羁的男子，那个高深莫测的男子，他也许真的是对她动了心的吧。
夜风从微敞的门缝里窜入，吹在身上凉浸浸的。床幔随风柔缓摆动，似水温柔。过了好一会儿，白霓裳方抬头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话音刚落，宝剑龙吟，转眼剑身已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宇文飘雪的目光似是罩了一层冰霜般的森冷，面无表情道：“以你为条件，换我二人平安离开。”
低眉浅笑，却是凄凉如水，她淡淡地答他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