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受人之托
那一刹那的对视究竟暗藏了多少的爱恨痴惘、幽怨情长,云千歌心知,白霓裳肚明。.只是此时此刻此景,他有妻,她亦有夫,纵然是青梅竹马,纵然柔情万千,他和她亦只得冷漠相对。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霓裳的脸上浮起一抹缥缈的笑,不失端庄地颔首回应一句:“云驸马好。”
言毕,彼此互不多看一眼,错身而过。情思绕过千匝,心底是刻骨铭心的疼痛,却是谁也不能回头望对方一眼。绝望的爱,似是悬崖边盛开的花,凄艳无比,却永难触及。
幽暗的凤眸紧锁于门口的一男一女身上,丝毫不肯错过她和他的一言一语。可无论是白霓裳,还是云千歌,他们都表现得那么平静,平静得几近冷漠,并无半分不妥。可饶是如此,在他与她对视的那一刹那,纳兰容钰的心头却划过一股苍凉。那一刹那的眼神无声交汇,安静得仿佛世界上只剩她和云千歌二人,是他穷尽所有也进不去的世界。微一阖眼,心底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爱情,原是讲究先来后到的。他比云千歌迟了八年,纵使他再努力、再用心,那八年的情分亦是无法一笔抹灭。也许,唯有等待。
再度睁眼时,他又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王者,剑眉星眸,魅动如生,“既是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今晚的正题吧。”
众将凝神敛气,都等着纳兰容钰的下题,不想此间却有一人站起身来,白衣飘飘,“钰王爷,在下乃江湖中人,向来不问庙堂之事,还是先行告退了。待到你们谈完了,我们再来谈吧。.”
纳兰容钰微微一笑,非但没有怪罪宇文飘雪的无礼,反还起身极客气地摆手,“如此,医仙请便。”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此人是何身份,竟得王爷如此礼遇。
一阵轻风吹过,白影一晃,烛火摇曳不定,转眼间宇文飘雪已消失在帐内,武功高得令人咋舌。
夜色如织,风露微凉。女子一袭素衣伫立墨夜中,衣袂如雪,青丝随风飞扬,宛若画中仙。
宇文飘雪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却被莫言二人拔剑拦下,冷喝:“站住。”
女子应声回头,眉目楚楚,瞧见宇文飘雪时略显诧异,纤手轻扬,“退下。这位公子是王爷的贵客,休得无礼。”
莫言二人这才收剑退下,眼光犹带戒备。
优雅踱步过去,与白霓裳并肩而立,轻轻一哼,“纳兰容钰倒当真是很看重你。”
白霓裳凝望着远处山头,没有说话,宁静的侧脸在夜色的掩映下透着几分忧伤。
睇了那张清丽无双的容颜一眼,唇角微扬,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可惜呀,你喜欢的人并不是他。”
见女子蓦然僵硬的脸庞,宇文飘雪轻声一笑,“你喜欢的人是那位云驸马吧?”
冷风灌衫,眼角不觉染上了几分凌厉。斜睨过去,但见男子俊秀的脸庞冰冷依旧,惟独眼中夹杂了些许戏谑之色,这般挑衅的神色惹恼了白霓裳,不禁语含暗讽:“一直以为医仙与世独立,甚少言语,不想竟有喜欢打听人隐私的一面。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饶是如此尖锐的冷嘲热讽,宇文飘雪仍是淡漠如常,接着道:“月神,你觉得纳兰容钰与云千歌,这两人谁在意你多一些呢?”
白霓裳冷着脸,眉心突突地跳,淡淡回了一句:“他们谁在意我多一些,又与你何干?”
“哦,莫非你不想知道么?”宇文飘雪的神情甚是认真,并无半分玩笑之色。
白霓裳不说话了,心里已有些被说动,嘴上随意问道:“宇文飘雪,你究竟是到这儿来干什么的?”
风乱鬓发,遮住了他的眼眸,只听那声音低沉而认真:“我是来谈一笔交易的。而你,敲可以借此看清这一场感情迷局的答案,看看究竟谁又是真正地在意你。”
“哦?可你为何要如此帮我呢?”白霓裳挑着眉,满是不信任地问。
挥一挥衣袖,宇文飘雪转身往回走,话音远远飘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并非在帮你。”
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白霓裳想起一事,忍不住出声喊道:“明公子可还好么?”
远去的背影只停顿了一下,接着向前走去,“他很好。”清冷孤影瞬间没入深沉无垠的夜幕下。宇文飘雪忍不住低头喃喃自语,“这混小子真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呢。”
又站了许久,身上衣裳被风吹得凉浸浸的,白霓裳浑然未觉得冷。她一直在想,宇文飘雪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提醒她什么吗?抑或只是简单的一段谈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又是受的谁人之托?难道是明道远么?
犹豫许久,莫言终是上前劝道:“王妃,更深露重,您身子又不好,吹风久了恐会着凉,不如回去吧。”
灵光一现,白霓裳突然问道:“方才那位公子去哪儿了,知道吗?”
莫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垂首恭谨地答:“回王妃的话,那位公子似乎是朝着王爷议事的营帐去……”
话未说完,就见女子神色顿变,轻提裙裾飞奔而去,轻灵若蝶。莫言反应过来,忙与莫名追了上去,一边喊道:“王妃,您慢些。”
女子回眸冷冷一瞥,“喊什么,都给我噤声。”
莫言二人顿时不敢再喊,不曾想外表看来柔弱无依的王妃竟有这等凌厉的气势。
凤颜滟滟如玉,白霓裳缓步上前,挥手制止了侍卫们的行礼,正欲掀帘入内。
“哈哈……本王与兰儿自小青梅竹马,心里爱的亦只有她一人。倘若有朝一日登上大宝,皇后之位自是留给她的。至于白霓裳,容色殊丽是不假,但三宫六院中也总有她的一席之位,想来也不算辱没了她。”
一字一句化作利剑刺入白霓裳的心窝,心仿佛被无数双手撕扯着,血肉模糊一片。后来纳兰容钰还说了些什么,白霓裳已听不见。一阵晕眩袭来,她只觉得手足俱冷,心自凉透。雪颜凄楚,她用力咬着下唇,而后毅然转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