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黯然神伤
连绵不绝的墨色于天际铺卷开来，似是层层翻滚的海浪，灰暗得看不到一丝曙光。.雪花仍在静静地飘舞，天地苍茫，高楼上却已是形单影吊。
冰雕玉砌的世界里，寂然无边。马蹄哒哒踏过，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足迹。那道惊鸿漫烂的身影，没入漫天风雪中，再也看不见。
一阵风吹来，雪花飞舞，覆盖了方才马蹄踏过的足迹。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仿佛，她从来没有爱过。仿佛，这一夜的幸福宁静只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纵然她一再否认，以他多年对她的了解又如何会看不出来，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对纳兰容钰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情。她没有说，是自己尚未察觉，还是怕他知道了会伤心呢？可他，又真的会觉得伤心么？
云千歌轻轻叹息，嘴里吁出一串长长的白烟，耳畔蓦地回响起了娘亲那冰冷的告诫。
歌儿，这世上的芸芸女子，你钟情于谁都可以，惟独不能是白霓裳。是谁也不能是她。
凄然一笑，低喃道：“是啊。娘说得对，是谁也不能是她。不能是她。”
天色昏沉，寒风冽厉。初雪的早晨，天还没亮，人迹稀少的大街上飞驰过一辆马车，最后停在了戒备森严的钰王府门口。
数枝闪着寒光的银枪对准马车，侍卫高喝：“来者何人？竟敢将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
帘布轻掀，露出一张绝丽的脸庞，“是我。”
侍卫们齐唰唰地跪了一地，“属下该死，竟不知是王妃的马车。.”
为首一人扭头朝门口的侍卫喊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禀告王爷，说王妃回来了。”
白霓裳已跳下马车，诧异地问：“王爷还在府中？”
怎么会？寻常这个时候纳兰容钰早该进宫处理朝政了呀。莫非是因了她的一夜未归？思及此，心不禁“咯噔”一跳，生出几分心虚来。
见白霓裳挥手，侍卫们忙答是起身，恭谨道：“王妃昨晚出门不久，王爷便也跟着出了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回来后面色很不好看，半夜发起了高烧。偏生王爷既不肯歇息，又不许人唤大夫，说是要等王妃回来。属下等找不到王妃，是以……”
抬头偷睇了一下女子的脸，只见她眸罩寒霜，便再不敢接着说下去。
“胡闹。他当真是胡闹。”白霓裳冷冷拂袖，玉面生寒，分不清是内疚多一些还是生气更多一些。
侍卫们惶恐跪倒，齐呼：“属下该死，请王妃息怒。”
他们心里暗想：也唯有王妃，才敢这么说王爷了吧。
白霓裳一副无奈的样子，跺了跺脚，“你们都起来，不要跪我。地上有积雪，莫要冻坏了腿。况且，该死的也不是你们。”
一席话说得众侍卫们感动莫名，只差没两眼泪汪汪了。这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深情的呼唤：“白儿……你回来了。”
白霓裳应声回头，门槛处红衣连袂，俊颜苍白，不由教她眼眶一热。快步走过去扶住男子的手，滚烫的温度吓了她一跳，“这么烫？。”
语气微歇，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略带哭腔地问：“傻瓜，你为什么不歇息？为什么不看大夫？为什么……一定要等我回来？为什么？”
见到她的那一刻，高悬的心才悠悠落地。纳兰容钰虚弱地笑，“白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回来，我的心里便感觉不踏实，就像是一座空城，好空荡、好寂寥。还好，你终是回来了。”
“傻瓜。”白霓裳低嗔了一句，转首冷冷扫视周围众人，“都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唤大夫到王爷房里给王爷诊治。”
“哦哦。是，王妃。”众人如梦初醒，皆做鸟兽状散去。
纳兰容钰轻声一笑，凑近白霓裳耳畔低语：“白儿，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当王妃的气势了呢。”
垂眸清冷一笑，在纳兰容钰眼里，她只有当王妃的气势，而明若兰却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对么？或许，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明若兰吧。
白霓裳抬头望着纳兰容钰，一瞬间的表情很是复杂。犹豫半响，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听出了女子话语间骤然的冷漠，亦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纳兰容钰迷茫着脸，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只好乖乖地由她扶着回房。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给纳兰容钰把脉开药后，又略略吩咐了些忌讳。白霓裳亲自起身送了大夫出去，回来一阵忙活，才总算是把药给纳兰容钰煎好服下，伺候他就寝。
见他紧闭双眸，想来是睡着了，白霓裳揉了揉眉头，打算起身回倚梅园歇息。
一双手抓住了她，“白儿，留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娥眉微蹙，好声劝说道：“大夫吩咐了，你服了药后要好生歇息。”
纳兰容钰固执地望着她，讨好地笑着：“那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轻声地和你说，行么？如果实在困了，我就会乖乖睡觉的，好不好？”
这人天生执拗，固执起来像头牛，想来她是劝不动他的。白霓裳无奈叹气，坐在床榻边，果真见他听话地闭上了眼，手却不安分地握着她的手，心里不禁半是好气半是好笑。
“白儿，对不起。其实你昨晚出门后，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白霓裳心底又是一声叹息，其实早在侍卫说出那番话时，她就猜到了他一直在跟踪她。
见她久久不语，自己又不能睁眼，纳兰容钰不由得略有些忐忑不安，“白儿，你可是生气了？”
女子淡淡而又略带无奈地答：“生气有用吗？”
一听这话，纳兰容钰便安了七八分心，接着道：“我躲在暗处看了许久。我听见他给你抚琴，看见他为你放的烟花。我还看见，你们一起并肩看雪。那画面是那么唯美。哪怕隔了老远，我都能感觉到你那一刻心底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