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139
有淡淡的惶恐,在心间漾开,让他很不喜欢,甚至是憎恶到极点。
或许,他所以为的那个完美无懈的计划,要好好地改变改变,他可不想像安清奕那样,非但功败垂成,反而给自己增添了两个强劲的对手。
强劲的对手?!
脑海里乍然闪过的五个字,让昶吟天的心突突一阵狂跳,甚至迫出丝杀念。
即使不要龙之元魄,也要将他们毁掉的杀念。
完美到了神圣的地步,就会让满心黑暗的人,产生恐惧。
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
即便是死神的代言人,也逃不开的恐惧。
无声无息地回到末曜殿,昶吟天立即叫来自己最得力的下属:“大婚之事,筹备得如何了?”
“回殿下,一切均已完备。”
“那好。”强抑下心中的不安,昶吟天面色稍缓……他倒要看看,只身而来的郎程言,要如何翻出他的天罗地网!
“殿下。”一身黑衣的玄黯沉吟半晌,再次开口道,“北边有消息来,说发现有落宏天的踪迹。”
“落宏天?”昶吟天一怔……他和飞雪盟素无瓜葛,此次计划也只针对郎程言一人,怎么偏偏……
“他怎么了?”
“似是正奔昶国而来。”
“截住他!”斩钉截铁地砸出三个字,昶吟天狠狠地咬了咬牙,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精心谋局,层层设陷,要是坏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教他如何心甘?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费千辛历万苦设下的局,引来的不仅仅是郎程言,还有太多他极其不欢迎,却纷沓而至的不速之客。
人算,不如天算,纵是满腹智计如昶吟天者,又能如何?
冷月如钩。
空旷的原野上,男子身形如风,几个纵落间,已飞过好几座小丘。
疾风劲扫,像是雨后春笋般,数道金色人影从四周的灌木丛中闪出,手中各式武器连成直线,封住了他的去路。
“嗬嗬。”摸摸下巴,落宏天沉声低笑……劫道的,居然遇上挡道的了?
随着一声清吟,背后流霜剑已然飞出,划出道银弧,直取对方的要害。
对方却似早有准备,见他剑气逼人,纷纷后撤,却不肯走远,只牢牢封住前路。
落宏天慑了眼眸,敢情他们不想劫财,更不是为了劫色,只是想让他改道。
改道?
目光一闪,落宏天招手收回流霜剑,果决地转身,走了。
他不是怕。
只是不想耽误功夫。
若是前方路障障重重,就算他一一杀得干净,只怕已经延误了时机,倘若郎程言那小子,不幸身亡,那他记下的帐,找谁讨去?
罢了罢了,此路不通,自有他途,天下之大,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一日。
两日。
三日。
……
昶国边城……义阳。
望着前方那大敞的城门,郎程言勒住了马缰。
黑眸沉凝。
视线缓缓在那一纸高悬的榜文上聚焦……
四月十六,二皇子大婚,万民同幸,普天同庆。
果然是你吗?慈儿?
再次策动马匹,缓缓朝前走去,郎程言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畅通无阻。
那些执戟值守的士兵,仿佛就跟没看见他似的,就连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正因为如此,反而让郎程言心中更加不安。
陷阱?
长期高度危险的生活,让他陡然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但他却依然平静地打马前行。
无论如何,他都要看个究竟。
虽是边地,但因为往来商贾众多,所以城中酒楼客栈,甚至青楼楚馆一应俱备。
绕了半个城之后,郎程言挑了间客少人稀的所在,甩缰下马,大步走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
“要一间干净的客房,一桌子酒菜,一盆热水。”简短吩咐罢,郎程言抬步朝楼上走去。
“好咧。”店小二响亮地答应着,自去忙活。
进了客房,郎程言利目横扫,确定房中一切并无异样,这才解下双剑,置于桌上,自己拉过条长凳坐了,阖上双眸,瞑目养神。
他幼时随铁黎离宫,十一二岁便自己携剑游纵江湖,人情百态,种种险恶,着实经历了不少,倒也不畏惧来这陌生之地,异国他乡。
只是,自己确实得好好计划计划,如何才能混入汇宇宫中,查探到慈儿的下落,最好在大婚礼之前,带她离开。
慈儿,一想到她,整颗心仍然忍不住轻轻震跳,离开你太久,想你太久,也不知道……那刺落你胸口的一剑……
回想到数月前那个摧心断魂之夜,郎程言心中,仍然止不住阵阵惊颤……
慈儿,倘若此时的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样?你会怎样呢?
关于彼此重逢的画面,他已经想过很多遍很多遍,却怎么也料算不到,居然会那么地泣地动天,魂为之断……
天色未明,郎程言便离开了客栈,踏上前路。
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子,急匆匆奔向自己的心上人。
他在想她。
这种强大的思念,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途经一片小树林时,郎程言忽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异响让他警觉地竖起双耳。
有人跟踪。
是他国的细作,昶国的暗探?还是安清奕的手下?
瞅准一株高大粗壮的榛子树,郎程言身形一闪,隐入浓重的黑暗之中。
后方的脚步停住了,半晌后,冒出个矮矮的身子。
好家伙!
看清对方的面容,郎程言反倒整个放松下来……想不到,数月时光过去,这小子的武艺竟然精进如此之快,连他这个一流的高手,居然一路之上都未曾察觉,也或许,是因为他太思念慈儿,而恍惚了神智的缘故。
待来人行至跟前,他一只大手探出,摁向对方的右肩。
对方曲膝一沉,迅疾避开,唰地拔出寒光闪闪的短剑,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胳膊斩落!
郎程言赶紧后撤,同时低喝道:“是我!”
对方动作一滞,第二招,第三抬,略渐凌厉,郎程言知他心中恼恨,也见他招招狠辣,不敢托大,亦抽剑相迎,这一来一回,居然斗了数十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郎程言心中不由暗暗纳罕……这小子,难不成是铁打的?
终于,对方气力用尽,终是被郎程言拿住破绽,一招将其手中短剑打飞。
展臂将空中那跌落的千钧剑抓回指间,郎程言冷冷地看着面前之人:“够了么?”
对方沉默。
把千钧剑扔回给他,郎程言沉声道:“不够就再来!”
对方还是沉默。
“不打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回大安;第二……”
“我跟你走。”对方终于开口,答得干脆利落。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知道。”
“我没空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是,我不带废物!”
“我不是废物!”
……
“那么,走吧。”
终于,郎程言转过身,再次朝着前方,迈开脚步。
荒野寂寂,沉黯夜空中,一丝曙光渐渐扩展开来,映出地面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两个同样一身硬骨的男人。
遥遥天际,已然看得见城郭的轮廓,隐隐听得见沸腾的人声,还有漫天飞舞的红色绸缎……
高高的城楼上,两个斗大的方形字体,向整个天下昭示着它的存在……
涵都。
郎程言停下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莫玉恒也停了下来,拿眼冷冷地瞅着他。
对于这个男人,他心中仍然有恨。
在没有亲眼见到姐姐平安之前,他都不会原谅他,即使事实证明,姐姐毫发无损,但他做过的那些事,他永远不会忘记。
郎程言,若你以后再敢伤姐姐一毫,我定然将你挫骨扬灰!
十一岁的男孩儿在心里赌着咒发着誓,蜷起的五指紧握袖中剑柄。
侧身一闪,郎程言忽然拉着他,躲进一个高大的酵缸后,双眸凛凛地注视着他,低沉着嗓音道:“看到前面的城门了吗?”
莫玉恒点头。
“你敢不敢,一个人进去?”
莫玉恒沉默,然后再次点头。
“这是地图。”从怀中掏出块绢帛,塞到他手里,“你应该学会识字了吧?”
男孩子不说话,只是重重白了他一眼。
“那好,”郎程言不怒反笑,“你进城之后,想方设法混到宫里去……找到她……”
“她?”莫玉恒目光疾闪……是她吗?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郎程言重重点头,肯定他的猜测……其实严格说来,他自己也只是猜测,不过他前思后想了很久,觉得昶吟天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所以,莫玉慈应该是在汇宇宫中,但具体什么位置,他就不清楚了。
是以,他必须先让莫玉恒去探上一探,最好能找到她的所在,若不能……他会尽快再想别的办法。
“我走了。”就扔下这么三个字,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影儿。
等郎程言探出头去看时,却只见到莫玉恒消失在城门处的小小身影……
已是盛春,汇宇宫中琼芳开遍,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再加上那高悬的彩灯,垂挂的红色锦缎,更显得喜色洋溢,贵气非凡。
满宫人皆知,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二皇子,即将迎娶新妃,只是这新妃到底如何模样,却无人得见。
不过,二皇子向来御下既严,众人即使好奇,也不敢随意打探,全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操持着手中活计,只盼能在二皇子面前讨个彩头,将来也好混个一官半职。
末曜殿。
端然坐于椅中,面容俊雅的男子捧着玉杯,缓缓地啜着香茗。
“目标现在城外。”
阶下,玄黯长身而立,后背挺得笔直。
“哦”了一声,昶吟天放下茶盏,眸中闪过丝意外,“他倒能沉得住气。”
“殿下,您看是不是……”
“不用,”昶吟天摆摆手,“盯着他就是,逼急了,反而坏事,告诉所有人,千万小心着,郎程言,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属下遵命!”玄黯领命,躬着身子退出。
“若无十成把握,郎程言绝对不会进城!”旁侧的屏风后,忽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线,再接着,步出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微侧脸畔,昶吟天凝眸注视着这人,唇角向上勾起:“那咱们,不妨赌上一赌。”
“赌?”对方盯着他,用警告的口吻道,“遇上郎程言,你最好不要抱侥幸的心态,一丝都不要有!”
“既然,”昶吟天坐直身子,“你不信我,那咱们,何必合作?”
“你……”咬住嘴唇,韩之越眼中闪过丝厉色……若不是他深知自己势单力孤,何苦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你并不想杀他,”无视他那张臭脸,昶吟天再次开始品茶,“你只是想吐出胸中那口怨气,好对你死去的姐姐,有个交待。”
“……那又怎样?”韩之越梗直脖子,怒目以对。
“……所以,”昶吟天却突地冷了眼,“我根本,就不相信你!”
仿佛一桶冰水冷不丁浇下来,韩之越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原来,这才是理由。
这才是他来到黎国后,一直被闲置别宫的理由。
昶吟天养着他,却始终不肯给予重用,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不够诚意,所以,他把他所知道的,关于郎程言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他,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信任他!\0
“韩之越,你对郎程言的感情之深,或许连你自己都察觉不到。”昶吟天冷漠的嗓音继续在空寂的殿阁里回响,“……若我真出手杀他,你会怎样?”
眸底蹿起的怒火,突然寂灭,余下的,只有一种黝沉深黯的伤。
感情?
这个男人,这个从来不屑于感情的男人,却反过来用这个词,来概括他和郎程言之间的……爱恨纠集?
十年。
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对于一个曾经与你十年朝夕相对,甚至同榻共枕,抵足而眠的人,说没有一丝感情,谁能相信?
“你走吧。”昶吟天别过头,不再多言……他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的消息,已然足够多,多得能让他布下一个个完美的圈套,将郎程言逼至死地。
慢慢地,韩之越转过身,迈着机械的步伐朝外面走,那双昔日灵气逼人的眸子,在这一刻,却只余空洞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