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琼林宴（三）

    顾贞已经被气没了脾气，反倒冷静了，“礼尚往来”地顶回去：“周大宗伯此言差矣，顾贞本事再大也不能朝自己喝的酒里面下药，正如顾贞即便是去了四方馆，即便是调戏了良家子，定也是不敢留自己的名等着东窗事发的！”

    周延年没料到他还敢还嘴，反倒被他噎了噎，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登时被他瞪得天大，颤着手指着顾贞道：“你你你…实在是不成体统！我大丰朝中若都是你这样的人，那还得了！来人！”

    “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挑准了时候似的适时响起，本来被周延年一句来人叫得剑拔弩张就要上前来的一群侍卫，连着满御花园脸上异彩纷呈的众人，齐刷刷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顾贞在众人都跪下去之后朝丰昀这里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方才一脸委屈地跪了下去，附和着一众喊万岁。.

    丰昀穿了滚金边绣蟒龙的朝服，头上带着流苏漫长的束冠，满身巍峨地走进了御花园。

    丰昀抬抬手，让这跪了一地的人都起来，悠悠地坐到了小细子刚给他准备好的座椅上，不经意地随口问：“老远就听到里面的动静了，说说，怎么回事？”

    周延年不卑不亢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颠倒黑白：“回皇上，顾贞此等狂妄野夫，实难当我大丰状元，臣听说昨日他于四方馆里调戏良家子，今早看不过，不过好心告诫他两句，谁料那厮恼羞成怒，当众侮辱老夫Ｊ上，你可要为臣做主！”

    丰昀眉梢一挑，目光瞥过周延年，桃花眼里一抹玩味一闪而逝：“顾贞，可有此事？”

    顾贞看着这一张与昨日不二的脸，连那股子纨绔劲儿都不曾收敛半分，一时对丰昀淡下去的怨愤又涨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幽怨地声情并茂地指桑骂槐：“皇上明查，臣实在是冤枉啊！四方馆臣听说过，那是什么个三教九流的地方！纵使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去啊！更遑论调戏良家子了，定是不知哪家登徒子见色起意，又不想污了自己的名声，臣这两天也因为殿试策问那句艳词一时名噪，便无辜做了这个替死鬼，臣实在是，冤枉啊！愿皇上明查，揪出那伤风败俗敢做不敢当的登徒子，早日还臣清白！”

    丰昀似乎觉得顾贞说得很有趣，侧了侧身子单手支额，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扬起一线弧度，眉梢挑了又挑，眯着眼睛看着说得一脸激愤的顾贞，颇大度地没将顾贞这番指桑骂槐的说辞往心里去，末了挥挥手让顾贞起来，没头没尾地忽然道：“真像。”

    顾贞心中微惊，转瞬收敛，颇天真地脱口问一句：“什么真像？”

    丰昀唇角轻勾，收了支额的右手坐正：“真相就是，朕信顾贞的。行了周爱卿，你的脾气朕也是知道的，关于顾贞顶撞你一事，让顾贞跟你道个歉就算了了，凡事不必太较真。”

    周延年收进袖摆的手紧紧握成拳，半晌憋出一句遵旨，顾贞很识相地就着台阶朝下滚，对周延年道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歉，周延年似乎在极力隐忍，原本一张苍白的脸憋成了粉红色，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免礼。”

    和事佬丰昀见问题解决了，眯着眼睛笑笑，一派纯真无害的模样。

    身旁的小细子提醒琼林宴礼数还没走完。

    丰昀又懒懒地摆摆手：“朕不胜酒力，这敬酒就免了，你们随意吧，顾贞，你过来，让朕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