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接近丰昀第二

    顾贞抱着一沓书卷进去养居殿的时候，丰昀已经像模像样地坐到他平常批阅奏章的案几前了，单手支腮，另支胳膊平摊到已经空空如也的案几上，手指不停轻点，就这么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顾贞瞧。.

    礼节行罢，顾贞将书卷放到桌头，退两步，侍立不动了。她注意到丰昀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丰昀又盯了良久，好整以暇道：“顾爱卿，还有事？”

    顾贞：“回皇上，微臣尝自思索，经史一类委实枯燥，恐圣上看不下去。窃以为，若教微臣讲，定趣味盎然些，教这些常年束之高阁的经史儒学都沾些红尘烟火气，想来也是皇上喜闻乐见之举。”

    丰昀未回话，笼着顾贞的目光未转，眉梢一挑，竟不知是喜是怒。

    小细子赶紧插话：“顾大人，皇上一向不喜听人讲经史，想来翰林院的人都知道，你这般处心积虑地犯忌讳，是何居心？”

    顾贞抬眼看了下丰昀，发现后者竟不置可否，于是斟酌着答小细子的话：“公公莫急，想来皇上对讲经恐有些误会，怕是历来曾给圣上讲过经的都是一些刻板严谨的鸿儒，依着圣上的性子，显然是不喜的。.但圣上既因微臣一句风流诗句便亲赐了状元之名，想来这个名讳不是教臣看着好玩的，来到翰林院，臣自觉唯一能报圣上知遇之恩的便只此一条，皇上性随意，解风情，臣自信能将经史讲得合圣上口味，臣也能聊表对圣上的感激之心。”

    顾贞说完，抬起头直视着丰昀。

    丰昀交握着十指双手侧倚到座椅上，笼着顾贞的目光始终没放，就这么与她对视半晌，忽然道：“那就先给朕讲一段听听。”

    早在来之前，顾贞已将十万种可能都考虑个遍，这会儿自然是有备而来。

    丰昀说完，她挺直了脊背，又上前两步走到案几前，自说自话：“借皇上文房四宝一用。”也不等丰昀回答，那笔已经握在顾贞手里，铺开的宣纸上渲墨一片。

    写罢搁笔，顾贞漫不经心地瞥了丰昀一眼，道：“皇上可知此句所言为谁？”

    丰昀看到那字，脸上的表情僵了那么一瞬，转瞬便成憋笑。

    宣纸上勉强能认出“掘地见母”四个字，只是这四个字勾勾连连，攀攀扯扯，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委实难看，简直有辱斯文。

    丰昀可能觉得明目张胆嘲笑别人字写得难看有些不太好，于是憋笑一阵，刻意将脸绷成半笑不笑的样子，看了顾贞一眼。

    顾贞的字其实没那么难看，她好好写的话，也是勉强可以一观的，只是这会儿她的心思全不在字体上，漫不经心地匆匆而就，于是就悲剧了。

    脸色微微透出点羞红，顾贞找补一般道一声恕罪，随即就要提笔重写，被丰昀抬手拦住：“免了，字体什么的都不重要。”说完却憋不住了似的笑瘫到靠椅上。

    顾贞僵了僵，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实在想不通，不就是字难看点儿么？怎么就让他笑成这样？

    沉着脸将这张纸团成一团塞进袖口，又认真写了一张，丰昀那边竟还没笑完事儿，小细子在一旁佯咳一声附耳小声提醒：“皇上，仪态，仪态。”

    丰昀倏然止了笑，未再看顾贞重写下的，直截了当道：“你可是要说那春秋小霸郑庄公，姬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