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无端惹相思

    洄风亭其实是夏季纳凉寻荫之处，故而位置要偏些，隔着染烟想去的假山亦有不短的距离，但既然汝殊不肯带她去假山附近，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只要能离开汝殊的视线一嗅儿，她可以随便编个理由，反正捉迷藏，又没说不能藏远点。

    汝殊年方十，六，表面上看年长染烟十岁，但终究是在镇国公府单纯的环境中长大，所以有时候的心思还真没染烟多，经常也会被染烟支应开，却懵懂无知。

    染烟和汝殊在洄风亭玩了几把，汝殊让着她，一般都会让染烟顺利找到藏身之所，染烟则为了放松汝殊的警惕，一开始自然也是故意让汝殊轻易的找到了自己，接着又该轮到汝殊找时，染烟提前招呼道，“汝殊姐姐，这回我可要藏远些哦，老是那么快被你抓住，我才不干呢！”

    “嗯嗯！”汝殊心想孝子能躲到哪儿去，不禁好笑道，“可别耍赖跑太远啊！”

    染烟没应诺，却继续提要求道，“还有，你得数到三百才行，得让我藏好了！”

    “数那么多？你究竟想躲哪里去啊？”汝殊瞪了染烟一眼，“不行，只数一百！”

    “那我就不玩了！”染烟耍赖，“每次都藏在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地方，有意思么？我回宜芳阁了，告诉衣娘，今儿晚饭我也不吃了！”

    “哟，这就赌气啦？”汝殊一把拉住染烟，“你的小姐脾气还真大呐，好吧好吧，三百就三百，说好了，不许跑离洄风亭附近啊！”

    染烟眉开眼笑，递上汗巾给汝殊，“知道了，还不快蒙上眼睛？”

    “我说开始你才能数哦！”汝殊蒙上汗巾后，染烟还不放心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汝殊看不到自己，才拍拍手笑道，“嗯，这次一定让你找不到我！”

    染烟跑出很远，才大喊了一声“开始”，接着拔腿就全力的朝假山方向奔去，汝殊是属于比较老实的丫头，染烟并不担心汝殊会数不够数就揭下汗巾，她来到假山面前，来不及喘气，便手脚并用的左攀右蹬。.

    刚刚翻过假山顶，染烟的一只小脚还未迈过去，却忽然听得有人声过来，染烟赶紧缩回，伏低了身子。

    人声渐近，染烟听出一个是府里小厮东来的声音，还有老仆冉叔的，另外，则似乎是一个男孩子，染烟悄悄的探出了半截脑袋，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

    树荫道间，三个人正缓步朝染烟所在的假山附近走来，被两个仆役一前一后引领在中间的男孩子，染烟几乎一探目，便立即被他夺去了眼球。光看装束，只见他一身镶着银丝绞云边的鹅黄绫罗衫，头戴碧玉翠冠嵌玲珑金叶簇，腰间的束带亦是缀满大小不同的翠玉排花，即使是在镇国公府生活了六年，染烟还从未看到过方秀有如此奢华呢。

    再凝神，那男孩子时不时扬起的小脸，用明珠玉润来形容毫不为过，细腻的轮廓皓洁的肌肤就好像汉白玉的石雕，剪水双瞳横波秋漾，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如敷脂膏，又似春雪冻梅，小小的年纪便风姿华俊，迥然独秀，染烟痴了了半晌，直到三人已近至假山前，才忙收了一溜的口水缩下，身子去。

    “莫三公子，假山后面便是镇国公府的后园子了，咱们还要不要去后园子转转？”冉叔恭谦的赔着笑。

    男孩子挑了挑如画的细眉，童音清脆道，“后园子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么，我瞧了这半天，都是太庸常普通的景色，原来镇国公府也不过如此！”

    染烟闻言心急，想男孩子必是莫镜明无疑，可他的言语未必也太狂妄自大了吧，何况他是客，竟敢在主人家摆臭架子，到底懂不懂规矩，亏他还是太师府的人，难道莫家上下，真如娘亲所忧虑的，个个都是些难缠的货色？

    染烟一急，竟又不顾一切的冒出半个脑袋朝下探视，并伸出小拳，冲莫镜明的身影狠狠的挥舞了两下。

    哪想赶巧，偏偏莫镜明此时抬头，仰首望向假山顶，染烟躲避不及，僵在当场，四目相对，皆是愕然。

    好在染烟的反应还算快，她不顾莫镜明惊愕的眼神，也顾不上留给莫三公子的，到底是一种怎样尴尬和恶劣的印象，便赶紧从山石顶上缩回脑袋，闷首贴在石壁上，心道幸好冉叔和东来没瞧见她，否则她今儿个怎么有脸见爹娘？

    “呵，镇国公府自然是比不得太师府了，不过镇国公府是以幽静雅致悦人，三公子若要寻那好玩的特别的去处，怕是要扫三公子的兴致了！”东来殷勤地解释着，回头却见莫镜明抬头上仰，便也十分纳闷的抬起头，跟着仰望，“怎么，三公子是对这假山石饶有兴趣么？”

    东来如此一说，冉叔自然亦做了相同的动作，但他们凝目细看，却怎么也看不出山石顶上有什么特别。

    莫镜明收回自己的目光，略显得有些神情恍惚地嘟囔道，“有兴趣？唔，的确有趣，镇国公府幽静雅致得好，可以大变活人！”

    “什么，什么活人？”东来没听清楚，一头雾水的问道，“三公子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莫镜明打断了东来，“走吧，此假山石我家园子里多得是，也没什么好瞧的，随便你们领我去何处都成，反正是打发时间！”

    “呵，那好，三公子这边请！”东来和冉叔急忙又如先前，拥簇着莫三公子，一前一后的为他引路。

    东来没有听清的话，染烟可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她虽在高处，然假山石上有许多空洞，她将脑袋贴在石头上，听着空洞传音，格外清晰，莫镜明的一句“大变活人”，将她的小脸臊了个通红，但莫镜明除了这句，倒好像没有揭穿她的意思，反而催促着东来和冉叔前往别处，染烟心怀感激之余，不免感叹小小年纪的莫镜明，竟也能心思如此细腻，巧于替他人掩饰，实在难得。

    听得脚步声渐渐远离，染烟又小心翼翼的从山石上往下爬，满脑子都晃动着莫镜明壁人儿一个的俊俏模样，想象着他说话的神情，揣摩着他的口气，并欢喜的想着，以后若是能跟这位莫三少爷，朝朝暮暮相对，日日夜夜耳鬓厮磨，倒也是件养眼怡心的好事儿，堪称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啦，遂早将莫镜明的轻慢与臊她的话给忘诸脑后了。

    赶回洄风亭，汝殊早急的眼圈红红的，一见染烟便连声数落道，“你倒是哪里去了啊大小姐，你若偷偷的去瞧未来的姑爷，被老爷知晓了，定会责怪奴婢们看护小姐不力，最重要的是，若真因此而影响到了小姐以后的幸福，那奴婢岂不是，岂不是一头撞了洄风亭的柱子，也挽不回奴婢的过错了？”

    汝殊单纯，但不傻，染烟的无故失踪，她猜出了个八，九分，眼见自己闯下大祸，汝殊焉有不急的？

    “你，你唠唠叨叨都说了些什么啊？”染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看你是越来越像衣娘了，都是什么乱八七糟的，我刚藏好时便觉得肚子有些痛，来不及跟你招呼，就去了云香池那边如厕，难道今儿莫太师造访，我连如个厕也不行了？”

    “嗯？啊？”汝殊愣住，“你去如厕了大小姐？肚子？怎么会肚子痛呢，别吃坏了东西？”

    汝殊急忙蹲下，身子抱住染烟，“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吃坏东西，估计是中午的樱桃吃多了些，现在可轻松多了！”染烟推开汝殊，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