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舟上刺客
碧柳垂荫,溪水潺潺,春风拂面,薄纱轻扬。.
初遥轻点足尖,纤腰后倾,如瀑青丝垂至脚跟,弯出一个拱形的弧度,水袖一扬,漾出了道长长的波浪。
骤然,脚尖旋转,水袖飞扬,乌发在空中丝丝飘散,杨花纷纷洒落,一幅景象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几个旋转之后,收袖定身,接过流姝奉上的热茶,浅酌一口,放下,微微勾起唇角:“洛公子站在那许久不累么?”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青年从树荫下从容走出,身形修长,气韵华贵,来人便是洛舒砚。
“你舞艺又精进了,若不是方才躲起,哪里能看到如此曼妙的舞姿呢?”洛舒砚扬眉一笑,又微侧回头,朝树荫处道:“你瞧,容少痴醉地都忘了出来了。”
初遥听闻他这话,才转过身看向他这边,她原以为只有洛舒砚,没想到容少扬竟然也在。
容少扬一袭白衣,高瘦的身量穿出了飘渺的意蕴,他慢慢从是树荫下走出,杨花飘落,微风拂过,衣袂轻轻飞扬,似画中高华的谪仙,不染尘埃初临凡世。
“让两位见笑了。”初遥微微颔首,显然在看见容少扬之后,态度便有所转变。
“是我们扰了宋小姐的雅兴才是。”容少扬浅浅一笑:“不知我和洛兄是否有幸欣赏能后半段的舞。”
初遥此舞本是昨日听了容少扬的箫声,脑中不断回想音律片段,自然而然舞出,可昨日箫声中段便停止了,她哪里来的后半段舞。依容少扬的心智聪明,她不信他看不出来,此舞的旋律韵调。
“初遥尚未完成此舞,请容少勿要见怪。”羽睫轻抬,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落落大方看向容少扬。
洛舒砚觉得气氛略有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初遥和容少扬按说是不认识的,为什么此刻他却觉得好像有种自己难以介入其中的感觉。.
“今日春光正好,不如出外游船,容少,初遥意下如何?”洛舒砚上前走走了两步,不着意隔开初遥看向容少扬的目光。
“洛公子有请,岂敢不从。”初遥峨眉微敛,垂眸含笑。
宋家乃武林世家,她虽是养在深闺,也与一般高门大户的娇小姐不同,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女大防之事便没有那么严于礼教,重在于发乎情,止乎礼。
见初遥已经答应,洛舒砚侧头看向容少扬,这一日相处下来,他对容少扬气度人品,自是十分钦佩,想与之深交,此刻却隐隐希望他不要答应。
“恭敬不如从命。”容少扬薄唇带笑,墨色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流光。
丰州地处东南,河道众多。阳春三月,绿柳成荫,碧波清澈,柳絮飞花迷人眼。
所谓财可通神,河道两边本是繁乱嘈杂,洛舒砚只是吩咐了句下人,等他们到时已是清净异常,一艘红顶雕花船栓在河岸旁,随碧波沉沉浮浮。
容少扬先一步上船,初遥随后,脚踏上船板之时,船身微晃了下,初遥身子不稳,容少扬顺手扶了一把,道:“小心。”
初遥抽回手臂,此时洛舒砚也上船了,船渐渐驶开岸边。
船身颇大,船舱内摆有一张四人方桌,桌上已经备了美酒佳肴,洛舒砚引他们入座,举杯笑道:“舒砚今日与二位泛舟溪上,实在是三生有幸,先干为敬。”
容少扬,初遥亦举杯饮尽。
“初遥素闻容少惊采绝艳,对诗歌音律样样皆同,不知是否有幸听公子弹奏一曲。”她水眸往一旁的琴筝看去。
昨夜的箫声,至今萦绕在她的脑中,清越之声,慑人心魄。容少扬早年成名,又极为神秘,几乎没有在众人面前展露过,无论是武功才智,江湖中人都只是口耳相传,无人能探其根底。
“容六献丑了。”容少扬拱了拱手,踱步至琴筝旁。
白衣若素,墨发用一根简单玉簪绾起,垂下些许,清风拂面,发丝微扬,自有一股潇洒飘然的气韵。
容少扬低头垂眸,抬臂在琴弦上拨了拨,一个清灵的声音跃然而出。见琴的声色极佳,他薄唇微微抿起,闭上眼睛,细长的手指抚弄琴弦。
初遥看着容少扬一派淡然地抚琴调音,眸光微闪,他的琴音悠远飘渺,似雾似风,让人抓不住摸不透,像极了他给人的感觉。
和昨晚那曲箫声很是相似,在感觉上却截然不同,但又不是乐器不同所造成的。
这个人.......
洛舒砚侧目见初遥看着容少扬,眉峰轻蹙,又侧过脸看向抚琴的容少扬,眉眼如画,气韵清华,周身自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萦绕,这个人只消看一眼,目光便会像是被吸附住似的。
在容少扬面前,也许天之骄子都会在这种气韵下败下阵来。
琴声悠扬,与虫雀和鸣,在微风里飘散,似与天地融为一体,忽然琴音突兀拔高,容少扬睁开眼,双手在琴弦上快速拨动。
“砰”地一声,甲板突然破裂,一个黑衣蒙面人从中蹿出,明晃晃的刀闪得初遥微眯了下眼,只见那人飞身扑向她,刀剑即要刺中,刀身却忽然崩裂,噼里啪啦落在桌子上。
洛舒砚本就不会武功,加之头脑无故昏昏沉沉,见那人快要刺中初遥,心中大骇,又见刺客刀身骤然断裂,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还在抚琴的容少扬。闻琴音越发地快,激昂迸发,黑衣刺客正要徒手拍向初遥,喉见却忽然崩出血,随后身子成扭曲状,浑身几大处都迸出血来。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哪只又从船舱外跳进几个刺客,洛舒砚脑中混沌一片,眼眸越来越撑不住,倒在桌子上。
初遥稍微好点,身子动不了,神智尚算清明,她倒在甲板上,半阖着眼,眼见一个个靠近她的刺客骤然见死亡,而容少扬依旧抚琴未动分毫,渐渐地也慢慢撑不住了,晕倒之前但见那白衣身影走到自己面前,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再度睁开眼,已是黄昏时分,流姝拧了毛巾擦拭着她的额际。
“小姐,你醒了啊。”流姝欣喜地看着她。
“容少和洛公子呢?”初遥支起身子,依旧浑身乏力。
“洛公子中毒较重,还在昏迷,容公子去跟大夫研究解药。”流姝端了杯热水喂她喝下:“不过小姐放心,容公子似乎有把握解毒。”
原来不止是迷药,还下毒,看来是有人要至她死地。
初遥还在想着,容少扬便手持托盘,端着药进来,流姝上前接过,容少扬立于一旁。
喂完药,流姝见容少扬还站在一旁,便端着药碗退了出去。
容少扬袖子里拿出一片金叶,递到初遥面前,温润地笑:“知道是谁吧。”
初遥接过金叶子,上面是宋家钱庄的标志,这种金叶是宋家每年赠与来往大户的纪念物,不算少见,却也不多,能拿到这种叶子的左右不过二十人,她不必排除,也知道会是谁做得。
“多谢容少相救。”初遥握紧金叶,垂眸颔首道:“初遥能否请容少再帮一个忙。”
“我什么都不知道,宋小姐好生修养。”容少扬落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白色衣袂掠过门槛,消失在门扉的缝隙里。
有他这句话,初遥就放心了,既然容少扬说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会透露这片金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