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万金之夜
“五千金一次,五千金两次,五千金第三次......”
粉丝裙衫的女子数完数,正要敲锣,便听上头有人道:“一万金。.”
众人骤然倒抽了口气,一时间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
初遥叹了口气,看来这夙砚的三玄琴是听不到了,这一万金,她哪里出得起,纵使还是宋三小姐的时候,五千金怕就是极限了。
最后锣鼓声响,众人在惋惜中另寻了乐子。
“公子......”
“走吧。”初遥起身。
正要走出门口之际,那刚在台上的女子揽道:“这位公子且慢,鞠亚轩的贵人有请,不知意下如何?”
鞠亚轩便是方才出得一万金的那间,想来身份定是十分贵重,怎么会请她?
初遥随着她款款上楼,粉衣姑娘替她打开房门,福身退了出去。
“流姝你先在外面候着。”初遥吩咐道。
“可是......”
“无碍。”初遥语毕跨进门去。
进了门,初遥走至桌前,笑道:“没想到王爷也有这个闲情逸致,文国第一美人的魅力看来任何人都难挡呀。”她在上楼的时候便在脑中想了一遍,她现在这幅样子,认识的人实在有限,能一掷万金的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萧竟了。
“你不想听他奏的三玄琴?”萧竟挑眉。
原来萧竟知道,初遥睫毛微颤了颤,坐到他身侧,拎起白玉酒壶,倒了一杯,冰凉的液体盈满了酒杯,她递给萧竟,又自倒了一杯,举杯道:“那初遥敬王爷一杯,多谢王爷。”
萧竟接过白玉杯,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道:“这样开心吗?”
初遥微怔了下,道:“能得王爷为我一掷万金,自然开心。”很少有人问她开心吗,她素来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何况这么多年,除了娘亲之外,她开心与否,与旁人又有什么重要。
“说谎。”萧竟不置可否,举杯饮尽。
没想到萧竟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初遥耳根子略红了红。.
门外有人道,夙砚公子来了。
初遥转过身子,只见一个凤目琼鼻,唇如花瓣的红衣男子走进。今早集市上,从马车中匆匆一撇,姿容未得看清,如今这样可以细细看来,当真不愧是文国第一美人。
男生女相,却没有一股脂粉味,反而生出些许风流倜傥的韵味,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恣意华贵,若不知其身份,也许还会以为是哪家的贵族公子。
细长的眉目从萧竟身上移到了初遥身上,只听他声音含笑道:“两位不是正合适么?何须夙砚来此打扰。”
这一笑,素齿微露,眉目更加细长,倒似神话里幻化出来的火狐,美到极致,让人挪不开眼。
初遥会意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看了一眼萧竟,只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否认。
“夙砚公子说笑了,久闻公子琴音,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听得?”初遥错开话题。
夙砚一双长眸在初遥身上打量的来回,道:“琴者为知音尔,夙砚今晚问题就是你能否让夙砚知道不是在对牛弹琴?”
初遥含笑,这个第一美人倒是有点意思。一万金不过是买个回答问题的机会而已,要是答不上,那今晚便只是那么两句话就结束了。
初遥垂眸,将茶杯酒杯都翻过来,一个个不等量的倒上茶水或是酒,排列完毕,她取过两双筷子,‘叮’一声敲在杯沿。
拭了拭音调,初遥眉目含笑,执着筷子,慢慢在杯沿敲出一个个不同的音律,清脆悦耳,曲调欢快。
夙砚饶有兴致的偏头倾听,花瓣似的唇上微微含笑。
“不知夙砚公子,觉得在下是否有机会做公子的知音?”初遥一曲完毕,放下筷子,抬目看他。
“以杯筷击乐竟然能奏出这么美妙的声音,怎会做不得夙砚的知音呢?”夙砚莞尔反问。
“不过夙砚可不喜欢三人行,这位公子......”他侧目看向萧竟。
萧竟起身,走出房门。
这个花魁果真是够特别,一万金是萧竟出的,最后竟把他赶了出去,初遥不由另眼相看。
房中只剩下她与夙砚两人,夙砚似乎并不急着弹奏,走至她身边坐下,倒了一杯酒给初遥,支着下颌,眉目间尽是风情,歪头看她。
“在下有何不妥之处?”初遥见他看了自己许久,便问道。
“你看上去不像你自己。”夙砚好看的细眉微微蹙起,又道:“感觉很奇怪,好像戴了层面具一般。”
初遥听得心中咯噔一声,他这么简单就看出来?
“明明不想笑,却总是笑着。”
他指的只是这个吗?初遥淡笑着回看他。
“你在紧张?”夙砚细长的眉目微微眯起。
这种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的眼神,直接而纯粹,并没有丝毫恶意,初遥不由放松下来,浅笑道:“夙砚公子一眼便能看穿人心,当真是妙人。”
“妙人?”夙砚重复了这两字,细长的眉目敞开,呵呵一笑:“这含笑楼最不缺的就是妙人,姑娘,又何尝不是妙人?”
初遥闻言一愣,原来他已识出她是女子。想来他整天扎在脂粉堆里,要分辨男女是实属易事,于是初遥道:“公子廖赞了,听闻公子能在一把三玄琴上奏出二十四个音阶,是否当真?”
谣言和传说总是掺杂着虚假,且通常是越演越烈,这一点初遥她甚是又体会,当年她以一曲惊鸿掠影艳惊丰州之后,后来关于她的谣言也是越传越是夸张,说得都快不似凡人了。
“姑娘也是擅音律之人,觉得能否当真?”
“三玄琴本就极难学会,不过并不是不无可能。”
夙砚收回支着下颌的手,绯红的袖子垂下掩住了净白的手,他起身走至帘幕后处,坐到三玄琴旁。
薄纱后面,红衣身影若隐若现,模糊了那绝色的面容,却更显了朦胧的美感。
他慢慢抬手,垂眸,琴音自他指尖流出,缓缓流淌在鞠亚轩内。
轻柔的,缓慢的,向恋人之间互诉衷肠一般,让人不由闭目倾听。后段忽然如泣如诉,意境悲凉,听得人心也不由揪住。
一曲完毕,初遥睁开眼睛,夙砚已经站至她身边。
“果然所传不虚,这么轻柔多情的曲子,夙砚公子竟也能弹出二十四个音阶,实在不得不拜服。”初遥素来也是精通音律,除了筝以外最擅长便是三玄琴,却始终只能到二十个音阶。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是伤心人的伤心曲子罢了。”夙砚看着初遥,别有深意地道:“姑娘,近来可要小心,栽进一张网里,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的了。”
出了鞠亚轩,流姝还在外面候着。
“宁王呢?”
“王爷出来就走了。”
初遥眼睑微垂,轻声道:“那我们也走吧。”
此时,含香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她们从楼上下来,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初遥在踏出了门前,回首看了一眼鞠亚轩。
“小姐,夙砚公子的琴音真如传言所说吗?”流姝好奇地问。
“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初遥回忆感慨。
流姝叹了一口气:“那还真可惜,有那样的本事,却为何以这样营生。”
“也许是伤心罢了。”初遥想起夙砚与她说得最后一句话,脸不由沉了沉,墨色的眸子垂下,让人看不清情绪。
一路晚风清凉,回到了行馆。只见贺凌正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迎面撞了个正着。
“遥姐姐,你回来了啊。”
“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贺凌微微低下头,眼睛不与初遥交接,小声道:“出去走走,听说文国都城的夜市极有意思。”
“现在月上中天,夜市早早收了,明日再看吧。”初遥一见贺凌的表情便知有事瞒她。
流姝附合道:“是啊,方才我们回来就没了,这么晚了还开门做生意,怕是只有青楼妓馆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惹得贺凌狐疑:“那你们这么晚回来,不会就是去了青楼吧?”
“是啊,柯柔姑娘也去了。”
“她也去了?!”贺凌眼睛圆睁。
此时,柯柔正好回来,嫩黄的裙衫似一轮皎洁明月一般。